57歲的吳瑞祥看到躺在炕上的季鵬程就想掉眼淚。39天前,作為律師,他認識了這個年輕人。從此,他接觸到一件以前很少關注的事情——傳銷。
23歲的季鵬程是在校大學生,將于2008年7月畢業(yè)。為了找一份工作,他四處奔波。
目前,他躺在內蒙古赤峰市翁牛特旗烏丹鎮(zhèn)北大廟村的家里,生活不能自理。導致他生活發(fā)生變故的原因是傳銷。
赤峰市翁牛特旗,是一個國家級貧困縣(旗),以農業(yè)和牧業(yè)為主要經(jīng)濟來源,人均年收入700元左右。作為貧困地區(qū)、貧困家庭出來的孩子,季鵬程就讀于湖北省的長江工程職業(yè)技術學院,引來一些人羨慕的目光。
季鵬程回憶,作為2008屆水利水電建筑工程專業(yè)畢業(yè)生,在即將畢業(yè)之時,自己和其他同學一樣,努力向用人單位推薦自己。“出生在農村的我,深知父母的艱辛,為供我上學,他們起早貪黑,沒日沒夜地干農活、打散工?粗改赴装l(fā)越來越多、腰越來越彎,我內心就受不了,想用自己的雙手為他們分擔一點生活的壓力。”季鵬程說。
這時,他從網(wǎng)上看到“中鐵三局高速公路項目招測量員”(純系騙局,與中鐵三局無關——記者注)。當時,季鵬程想,這種野外工作,環(huán)境差,條件苦,競爭不大,況且“中鐵三局”是國企,也適合自己所學的專業(yè)。為此,他根據(jù)網(wǎng)上公布的電話,與一位自稱“盧經(jīng)理”的人取得了聯(lián)系。根據(jù)對方指點,他決定前往山東省菏澤市參加面試。
2007年11月26日上午,季鵬程向班主任張老師請假,時間為一周。11月27日,他從武漢坐火車前往菏澤。當天晚上5點多,他到達菏澤,與“盧經(jīng)理”取得聯(lián)系。對方說,一會兒有人接站。大約晚7點左右,一位20多歲的年輕人將季鵬程領到一家商店,讓他買行李。季鵬程回憶,當時由于暈車,比較疲勞,他想“好好休息一下,再去見經(jīng)理”,就選擇一家比較便宜的招待所住下了。接他的年輕人隨后走了。
第二天一早,季鵬程與“盧經(jīng)理”聯(lián)系。對方說,他們正在修筑高速公路,離住地比較遠,由單位派車送,中午在工地吃飯,晚上單位派車接回。因此,只能在晚上他們從工地返回時見面。同時,季鵬程被告知,晚上他們路過“三角花園”,讓他在那里等。
11月28日晚6點多,季鵬程來到“三角花園”附近,等候面試。大約晚7點30分左右,有兩個年輕人叫他的名字,并查看了他的身份證,說是“盧經(jīng)理派來的”,并把他帶往住處。
季鵬程回憶,一路上,他們談起工程方面的情況,對方說,他們是“開挖掘機的”,季鵬程便“沒有覺得異常”。
買了行李,走進一棟小樓的三樓。一進屋,季鵬程開始“感覺不對”,這是一個兩室一廳的單元房,憑直覺,屋里的人“根本不像搞工程的”,也沒有什么儀器。季鵬程回憶,進屋后,自己被要求放下行李,換上拖鞋,隨后,被幾個人推進一個房間里。里邊,有七八個人,一一與季鵬程握手。當時,季鵬程意識到,自己可能被騙了,進入了傳銷組織,至少,是一個“不法分子團伙”。
沒過一會兒,屋里人拉季鵬程打牌,他沒有答應。此時,他想通過手機與同學聯(lián)系。可剛出房間,就有一個人向他“借用手機”,季鵬程意識到“他們想切斷自己與外界的聯(lián)系”,就沒有答應。隨后,五六個人圍著他,僵持了20多分鐘,一個穿黑皮衣、理平頭的年輕男子抓住他的衣領,往另外一個房間拖。同時,有幾個人開始動手打他。“無奈,我把手機給了他們。”季鵬程說。
此后,季鵬程問周圍人:“什么時候去工地?”一個人告訴他,別著急,明天肯定會開會。一聽說“開會”,季鵬程堅定了自己陷入傳銷組織的判斷。
以前,聽說過傳銷組織的一些行為。當時,他的想法只有一個:下定決心,逃走。可是,房門已被反鎖,而且,窗戶都有鐵柵欄,只有廚房和洗手間沒有。這時,一個年輕人告訴他“老實點,聽從安排”,并拒絕了他提出的交還手機的請求。
季鵬程選擇從洗手間逃走,而且,洗手間的門閂已被拿走,窗戶只有40厘米左右,并且有一層紗窗。他大致看了一眼樓外,此時,他撕紗窗的聲音驚動了監(jiān)視他的人,他們破門而入。季鵬程想“不能再等了”,就爬上窗戶,隨后從樓上跳了下去。
其后的情景,季鵬程表示“什么都不記得了”。
經(jīng)過報警,季鵬程被緊急送往菏澤市第三人民醫(yī)院。2007年12月3日,該院出具的診斷證明書寫明:季鵬程,男,23歲,于2007年11月29日經(jīng)本院檢查診斷為左手粉碎性骨折、關節(jié)脫位,腰椎骨折,椎體壓縮性骨折、雙肺挫裂傷并雙側胸腔積液等。建議:入院治療。
菏澤市公安局牡丹分局刑警大隊副大隊長時靖表示,這是一起網(wǎng)上招聘騙取大學生進入傳銷組織的事件。警方接到報案后,從季鵬程跳樓的房間里抓獲了4名犯罪嫌疑人。這4名涉嫌非法拘禁罪的犯罪嫌疑人都是20歲左右,3個河南人,1個內蒙古人,也都是從學校剛剛畢業(yè)。目前,這一案件還在偵查、起訴階段。
季鵬程的境遇,牽動了許多人的心。
23歲的劉阿維,是季鵬程的同學,得到消息后,立即趕到菏澤第三人民醫(yī)院。她看到,季鵬程特別憔悴,身體狀況不好,一動也不能動。
季鵬程的父親季華趕到時,季鵬程病情嚴重,經(jīng)過一個多月治療,病情有所好轉,由于家庭貧困,無法支付繼續(xù)治療的費用,只能選擇回內蒙古赤峰市翁牛特旗的家中靜養(yǎng)。目前,病情依然嚴重,生活不能自理,每天躺在炕上。
季華、劉阿維意外得知,在季鵬程跳樓的那個窗口,他已經(jīng)是第三個被傳銷組織欺騙、為逃脫控制而跳下的人了。
季鵬程的班主任、長江工程職業(yè)技術學院的張老師對記者表示,得知季鵬程外出應聘的情況后,學校曾匯出2000元錢,目前,師生們都盼著季鵬程早日康復。
在菏澤第三人民醫(yī)院,季鵬程住院32天,家里為此花費近3萬元。后來,家里實在負擔不起,由父親季華和朋友抬著他上了火車,回到家中。目前,家里已經(jīng)花費4萬元,已經(jīng)是債臺高筑、無以為繼了。令人心憂的是,季鵬程的病情遲遲不見好轉,不能坐立,左手不能動,生活不能自理。
菏澤市公安局牡丹分局刑警大隊副大隊長時靖對記者表示,應該提醒廣大學生不能輕易相信網(wǎng)上招聘信息,誤入傳銷組織后應沉著面對,暫時失去人身自由后也不要采用跳樓等方法,避免對自己造成更大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