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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感悟愛情故事:白鹿路88號

時間:2022-10-15 02:42:13 人生感悟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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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感悟愛情故事:白鹿路88號

  一

人生感悟愛情故事:白鹿路88號

  十八歲那年生日,陳小棗送了我一條粉紅色連衣裙,蕾絲花邊,裙擺及膝,轉(zhuǎn)起來會呈現(xiàn)出好看的苞朵弧度,配上白色長襪,很漂亮。 裙子一共322塊錢,他半個學(xué)期零花錢。不過,我沒有收到那條裙子,因?yàn)槲医o了他一個錯誤的地址,白鹿路88號。不是我家。

  我住在城東邊的老房子里,和他家只有一條巷子的距離,站在門口,就可以看見他窗戶亮起的橘黃燈光。我曾向他建議,換一盞熒光色護(hù)眼燈,因?yàn)槟欠N顏色不傷眼睛,可陳小棗不依,笑嘻嘻地說: “我就喜歡橘色。”嘴角揚(yáng)起來,里面承載著好多年少風(fēng)發(fā)的意氣,我喜歡陳小棗,就像陳小棗喜歡橘色的燈,并沒有什么說得出口的理由。

  因?yàn)槭青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上學(xué)、放學(xué)形影不離,直到初二那年,我得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病,服用激素治療,變成了160斤重的大胖子為止,病愈之后,怎么都減不下來,從此我有了無數(shù)的外號,陳小棗則憑空添了無數(shù)的煩惱。

  “陳小棗和顧胖子走在一起咯!陳小棗要娶顧胖子回家咯!”

  耳畔無時不充斥這些聲音,我不是一個喜歡給別人添麻煩的人,很快知趣地退居二線,他再來我家喊我上學(xué),我便有了種種不去的借口,漸漸地,他明白我的意思,也不再來喊我。十八歲那年,我們已經(jīng)形同陌路,偶爾碰見,擠出生澀的笑容,然后迅速扭頭跑掉,連問候都沒有。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喜歡陳小棗,就像滿燈具城都是廉價的護(hù)眼燈,可他還是拒絕換掉書房里的橘色小燈一樣。

  二

  1998年,OICQ開始風(fēng)靡網(wǎng)絡(luò),網(wǎng)友們給它取了一個形象的名字,叫Oh,I see you。我千方百計(jì)要來了陳小棗的QQ,又隱姓埋名地加了他,我給自己取了個網(wǎng)名叫碎瑤,好像是水草的諧音,象征默默生長,與人無涉,又或者是碎掉夢境的意思。陳小棗的網(wǎng)名則和真名一樣都叫陳小棗,我還記得我和他說過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好,陳小棗”,他則回我:“你好,瑤瑤”。

  因?yàn)檫@個稱呼,我們迅速親密起來。

  我在網(wǎng)絡(luò)上和現(xiàn)實(shí)里判若兩人,前者口若懸河,妙趣橫生,可愛的QQ頭像讓人浮想聯(lián)翩,而后者的唯一標(biāo)簽就是胖子,它同貪吃、愚蠢、懶惰聯(lián)系在一起,這兩個身份的結(jié)合點(diǎn)在于都脾氣溫順且喜歡陳小棗。是的,瘦子大行其道,胖子再不溫順連少數(shù)幾個對她友好的人都會消失,這世界就是這么不公平。

  在聊天的過程中,我告訴陳小棗,我上高二,和他同齡,住在四季如春的廈門,冬天不會下雪,春天更不會,有藍(lán)色的海洋,還有一座叫鼓浪嶼的美麗小島。陳小棗露出向往的神色,說有機(jī)會要到小島上看海?蓪(shí)際上,我從未去過那里。

  我對他的生活了如指掌。在學(xué)校,我們是同班同學(xué),教室里大小事項(xiàng),盡收眼底,在家里我們是鄰居,如果我愿意,我甚至可以很輕易地知道他晚上幾點(diǎn)睡,早上幾點(diǎn)起,一日三餐吃的什么,所以在網(wǎng)絡(luò)上,我常表現(xiàn)得令他吃驚:“我猜你昨晚熬夜了,眼圈死黑!”“今天在學(xué)校是不是和人鬧矛盾了,語氣聽來情緒不好!”“晚餐吃的什么,隔著屏幕,一股大蒜昧兒!”他連連驚呼遇到神仙,我則氣定神閑地拋出一句“夜觀天象所知”,我們的默契在那段時間里呈指數(shù)狀增長,隔著屏幕,聊同一個話題,開同一個玩笑。

  三

  轉(zhuǎn)眼高三了,因?yàn)閴毫ξ易兊酶,而陳小棗的父母則突然不體諒地鬧起了離婚,隔著一條巷子可以聽見他家中傳來的咒罵以及摔摔打打。

  我擔(dān)心陳小棗,便跑到門口張望,只見他房里的燈,忽地一下亮起來,又忽地一下滅下去。有時他會靜靜地關(guān)門出去,躲在濃重的夜色里,嘆息聲輕飄飄地消失在屋檐下。

  我躲在屏幕后面,陪他東拉西扯,講笑話,裝瘋賣傻,他敲呵呵兩字,可看起來還是憔悴,頭發(fā)亂糟糟,下巴上有明顯的青色胡茬。他說他就要沒有家了,我用黑色的字跡安慰他,于事無補(bǔ)。

  有一天陳小棗忽然問我:“瑤瑤,如果可能,你希望自己擁有什么樣的特異功能呢?

  我說:“隱身吧,不被看見,就沒有被視而不見的煩惱。”

  他則說他希望自己會讀心,聽聽人世百態(tài),聽聽父母的腦海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說他不肯向前看,我們終會有自己的家庭,他則說我渴望關(guān)注,并且莫名自卑。

  那天,我們有一茬沒一茬地聊到了凌晨四點(diǎn),隔著一條巷子,一起看紅彤彤的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

  我到現(xiàn)在都還清楚地記得那晚我們說過的每一句話:人生,理想,零星瑣碎。好像那個年齡就是這樣,初涉世事,懵懂無措,不需要重點(diǎn),亦不需要目的,光是共同的疑問和茫然就足夠慰藉彼此。

  天亮的時候,陳小棗對我說:“瑤瑤,我喜歡上你了,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我的心臟以每秒160下的速度,狂蹦。

  我說好。

  四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沉浸在這段愛情給我?guī)淼你裤嚼,他沒有問過我的身高,沒有問過我的體重,甚至沒有索要過我的相片,他只是一味地在屏幕上同我說話,說做不出來的數(shù)學(xué)題,說某本新出的武俠小說,說行為學(xué)、心理學(xué)、哲學(xué),和所有讓我們看起來更成熟深刻的東西。

  有好幾次我都動了告訴他我真實(shí)身份的念頭,可因?yàn)殡[隱的擔(dān)憂,每一次又都忍住了。

  離高考還剩100天時,陳小棗的父母終于離婚了。陳小棗對我說,他想通了,不愛的兩個人沒必要勉強(qiáng)在一起,我發(fā)去抱抱的表情。

  班主任知道了這事,告訴班干部們在這段時間要注意陳小棗的情緒,班干部們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搞得一整個班沸沸揚(yáng)揚(yáng)人盡皆知。陳小棗成了重點(diǎn)保護(hù)對象,連埋在書堆里的淡淡憂郁也忽然變得吸引人。幾個好事的女生開始主動接近陳小棗,許是出于好意,許是出于巨大的高考壓力,主動接近變成了主動示好,我整個人都頹喪起來。

  那些女生之中不乏長得非常漂亮的,至少同我比起來,勝了千籌。我在QQ上問陳小棗會不會移情別戀,陳小棗賭咒發(fā)誓,只喜歡我一個。

  那以后,他果然疏遠(yuǎn)了那些女孩,甚至?xí)咽盏降那闀蛔忠痪淠罱o我聽。

  我成了世上最甜蜜的胖子。

  我下了決心,我對陳小棗說:“你想看我的照片嗎?”

  陳小棗說:“想。”

  那天,我懷著顫抖的心情,在文件夾里搜索近兩年來拍過的照片,我挑了一張稍微好看些的,貼到了對話框上,發(fā)送之前,我問陳小棗:“如果我是個丑八怪,你還喜歡我嗎?”

  陳小棗笑起來:“你那么睿智、善良,肯定長得美,相由心生!” 我的眸子,又陡然暗下去。

  五

  那天,我把我已經(jīng)挑好的照片刪了,取而代之是網(wǎng)上一張名不見經(jīng)傳的明星寫真,瓜子臉,大眼睛,身材曼妙,我始終沒有勇氣,面對另一個結(jié)果,寧肯自欺欺人。

  陳小棗發(fā)出齜牙的表情:“我就知道,你長得好看!”

  接著,他要了我的地址,說買了一件很漂亮的粉色裙子送給我。我隔著屏幕眼淚一顆一顆落下,從未如此由衷地渴望成為美麗女子。

  然后就是?迹呖,放假。日子,像流水一般飛快。成績出來的那天,陳小棗毫不猶豫地填了廈門大學(xué),盡管,他的分?jǐn)?shù)可以進(jìn)北京一流高枝,而我選擇留在了本地。

  他在屏幕上打: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的頭像灰下去,從此,再沒有亮起來過。

  十米小巷,是我家離陳小棗家的距離。

  3221公里,是我的學(xué)校離陳小棗學(xué)校的距離。

  而碎瑤和160斤的體重卻是我永遠(yuǎn)無法逾越的距離。

  那個暑假,他給我發(fā)了很多很多的QQ信息和很多很多的電子郵件,可我除了對著屏幕哭泣,卻沒有任何坦誠的勇氣,胖子沒有愛情,那么騙子呢?

  最后一封郵件里,陳小棗拿著鼓浪嶼的明信片站在白鹿路88號門前,他說,我在這里,你在哪里?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一個地名叫:白鹿路88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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