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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世說新語·賢媛》篇有感
《世說》之書,玄旨高簡,機鋒俊拔,寄無窮之意于片語,包不盡之味于數(shù)句。
燭影搖紅,千年的滄桑于名士的弦上指間若夢囈般悄然逝去。魏晉風(fēng)度,名士風(fēng)流,皆似行云流水飄逸于臨川王的筆下。在這幅《世說》長卷中,不僅有清談之士的“竹下之風(fēng)”,也不乏女子的冰清玉潔——或哀婉,或皆備德才,或孤獨而寂寞的行走在苦雨凄風(fēng)。
死生有命
她本為漢元帝寵姬,本應(yīng)“后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
但這一切全因趙氏姐妹的出現(xiàn)而從此幻滅。
飛燕進讒言誣婕妤咒詛,并令成帝親自招其拷問。早已明知這一天的到來,她從容答辯,波瀾不驚。“妾聞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修善尚不蒙福,為邪欲以何望?若鬼神有知,不受奸邪之訴,若其無知,訴之何益,故不為也。”
修善尚不蒙福,為邪欲以何望?可悲,可嘆哉?這樣一位冰雪聰明的女子,即便年紀(jì)輕淺,自經(jīng)歷這一番世故后,卻恍然悟出這金碧輝煌的殿上,這衣冠楚楚的君王,其下卻暗藏著禽獸之心。
史傳,班婕妤曾多次上諫君王以黎明蒼生為重,杜奢行儉,勤于政事。固然,她風(fēng)華絕代,她是脂粉英雄,是治國裙釵,但于將女子視為玩物的古代君王看來,前者方是重新的唯一尺度,何況成帝竟是這樣一位耽于酒色,疏于國政的昏庸之徒
她的入宮,她的委身,從一開始便注定了是悲劇的宿命; 她的甘于引退,她的明哲保身,卻依舊無法力挽狂瀾。宮女如花滿春殿,只今唯有鷓鴣飛。她不得不入了冷宮,獨對秋窗風(fēng)雨夕。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經(jīng)年已逝,皓首微白,君已陌路。
她淺笑依然,靜對著漢宮森嚴(yán)的鐵壁,芳華流轉(zhuǎn)。
青冢,秋雁南飛
王明君的故事,攜著大漠的風(fēng)塵,不知被吟詠了多少年。
深鎖宮花,繡生魚鑰重門閉。亭臺軒榭,簾幕低垂,平凡的景象背后,卻遮掩著太多心機與爾虞我詐。稍有野心的,運籌帷幄,一步步攀上權(quán)利的頂峰;恭順善良的,暗守閨室,直至青娥老,卻還無法等至隆君的一瞥。
未上征途前,明君也無非是這樣一位平平宮人,自恃天生麗質(zhì),自出高格的她婉拒了畫師的無理之求。若為男子,她必然是位高潔隱者,烹琴煮鶴,而不喜為世俗所控。但這宮宇間,怎容得一女子的自尊有尚存之地?
男子無能,總以女子為辱,這種荒誕之事,卻總是往往復(fù)復(fù)地在歷史舞臺上重演,經(jīng)久不衰。漢朝后期,國力衰敝,不為君王所欣賞的女子,被不幸地作為貢品,滿足北岸匈奴貪婪之欲。更具諷刺意味的是,元帝“既召,見而惜之,但名字已去,不欲中改,于是遂行。”漢皇重色思傾國,卻未想到絕色女子竟深藏于后宮的煙鎖重樓之間,更未料到“欲有呼者,輒披圖召之”的選妃之策竟會招致永久的遺憾。
昭君出塞,受胡恩中蒙漢澤輕,縱使“玉顏憔悴,似花落,悔隨流水”,但卻毅然決然地踏上旅途,未嘗不是憑一己之力而對黑暗而撲朔的現(xiàn)實的一種無言的抗訴。古之女子,命似草芥,薄如風(fēng)中之燭,卻依舊未曾泯滅心中對光明與自由本能的向往。咽上緊扣著男性極權(quán)的枷鎖,足踝上系著綱倫的重錘,點點血花,化為夕照時天邊最后一抹殘霞。
時光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再為沉重的歷史,隨著忘川水的沖刷,便也漸漸消散模糊。三國兩晉那段清風(fēng)吟嘯的歲月,僅存于古籍中的只言片語,令人不禁扼腕抑或嘆息。
繁華靡麗,過眼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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