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萬三研究札記之四的文化論文

　　現(xiàn)在的沈萬三研究——從蘇州、昆山周莊所出兩本沈萬三研究論文集看——對于沈萬三下場的比較一致的說法，是“充軍云南”，原因是他提出犒軍，而皇帝朱元璋卻認(rèn)為沈萬三一個老百姓出資慰勞軍隊純系“亂民”，因而要將他殺頭，最后則由于馬皇后勸說，才將他“戍云南”了事。

　　此事主要源自《明史·孝慈高皇后傳》：“吳興富民沈秀者，助筑都城三之一，又請犒軍，帝怒曰：‘匹夫犒天子之軍，此亂民也，宜誅之�！�后曰：‘其富敵國，民自不祥；不祥之民，天將災(zāi)之，陛下何誅焉�！�乃釋秀，戍云南�！睂τ隈R皇后的勸說，一清人在著作中另有不同的表達(dá)：“妾聞法也者，所以誅不法也，非所以誅不祥。民富侔國，民自不祥爾，夫不祥之民，天菑有之，于國法何予焉�！睆倪@段話看，馬皇后真不愧為皇帝朱元璋的賢內(nèi)助，不但明事理，而且懂得以法辦事，表現(xiàn)出更高的水平。同時，也透露出沈萬三確無任何犯法行為，他惟一的過錯是“民富侔國”，太有錢了，令朱元璋不放心！

　　關(guān)于沈萬三犒軍之事，明文學(xué)家郎瑛的《七修類稿》、明田藝蘅的《留青日札》中均有記載，其中田藝蘅寫道：“太祖嘗犒軍，萬三欲代出犒銀。上曰：‘朕有軍百萬，汝能遍及之乎？’萬三曰：‘愿每軍犒金一兩�！�上曰：‘此雖汝好意，然不須汝也。’由此遂欲殺之。太后苦諫，以為彼富固敵國，然未嘗為不法事，奈何殺之？上意乃釋然，亦由此被人告訐或旁累所隸及，往往曲宥之。后得流云南�！�

　　然而，所有這些記載說清楚了事情的過程，卻都沒有具體說明沈萬三提議犒軍時間與原因，田藝蘅的《留青日札》在明清筆記小說中以資料豐富著稱，也同樣未能說出事件的時間與原因。此外，相關(guān)史料也十分匱乏，沈萬三本人的行狀更是撲朔迷離，所以他何時、何因提議“犒軍”導(dǎo)致他“戍云南”，構(gòu)成了一個十分突出的問號，自明代始直至現(xiàn)在的600多年間一直困惑著歷代的研究者們，形成謎團(tuán)。

　　任何事都有例外。1992年出版的昆山《周莊鎮(zhèn)志》中的“大事記”終于對上述謎團(tuán)提出了答案——這答案應(yīng)是當(dāng)時《周莊鎮(zhèn)志》編纂者采納了一些沈萬三研究者的研究成果所致，上述蘇州的一本沈萬三研究論文集中確有個別文章持相同觀點——“洪武六年（1373年）明太祖朱元璋建筑南京城垣，沈萬三助建三分之一，并請犒軍，為帝所忌，發(fā)戍云南�！边@樣明確的記載，當(dāng)然會令人們心中欣喜，產(chǎn)生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周莊畢竟是沈萬三故鄉(xiāng)，雖未說明何因犒軍，但也說出了沈萬三“倒霉”的時間，總算部分解開了600多年來懸而未決的謎團(tuán)。

　　然而，深入考察這一研究成果，特別是聯(lián)系明史相關(guān)記載，卻又會發(fā)現(xiàn)這個時間有個邁不過去的“坎”：即洪武六年（1373年），沈萬三根本不可能“戍云南”，因為當(dāng)時云南尚與朱元璋處于敵對狀態(tài)。據(jù)《明史》載，朱元璋做了皇帝后，統(tǒng)治云南的元代梁王還繼續(xù)效忠逃到外蒙的“北元”。洪武五年（1372年），朱元璋曾派“侍制王祎使云南，詔諭元梁王把匝剌瓦爾密。祎至，不屈死。”云南方面堅持忠于元朝，把明朝派到云南的欽差大臣王祎都?xì)⒘�，在這樣的時候、這樣的條件下，沈萬三還能“戍云南”嗎？可見《周莊鎮(zhèn)志》的這個說法是有問題的。

　　那么究竟是在什么時候沈萬三提出犒軍，倒霉后又能“戍云南”呢？其實，人們只要認(rèn)真地綜合研究各種相關(guān)史料，還是可以大體考定沈萬三何時、何因犒軍的。沈萬三應(yīng)該是在洪武十五年（1382年）二三月份提出犒賞從云南班師回朝的朝廷軍隊時獲罪的。為什么這樣說？原因有二：

　　一是據(jù)《明史》載，洪武十四年（1381年）秋，朱元璋派傅友德、藍(lán)玉、沐英率30萬步騎大軍討伐云南，軍事行動進(jìn)展十分順利，不到一年，至洪武十五年（1382年）“二月平云南，置云南都指揮使司。領(lǐng)府五十八，州七十五，縣五十五，蠻部六。”朝廷大軍一舉平定云南，勝利凱旋，沈萬三此時提出犒軍，是順理成章的事，卻反遭朱元璋打擊。

　　二是朱元璋的“正宮娘娘”馬皇后崩于洪武十五年八月。所以沈萬三只有在洪武十五年八月之前“倒霉”，馬皇后才能為他緩頰，使他免于一死，“戍云南”。

　　至此，600多年存在的沈萬三何時、何因犒軍的謎團(tuán)，可以說完全解開了。此事也說明沈萬三堪能稱得上是一位愛國主義者——洪武十五年（1382年）二月朝廷大軍平定云南，即將班師回朝，捷報傳來，出于對國家統(tǒng)一的喜悅之情，沈萬三興致勃勃地提出以自己的資財獎勵凱旋的將士——“犒軍”，卻被朱元璋斥為“亂民”，打下死牢，最后由于馬皇后勸說，沈萬三總算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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