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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而優(yōu)則仕”辨
關(guān)鍵詞: 學 優(yōu) 科舉
“學而優(yōu)則仕”,語出《論語·子張》:“子夏曰:‘仕而優(yōu)則學,學而優(yōu)則仕! “學而優(yōu)則仕”,對中國社會、對中國人之心理意識、對中國知識分子之人生追求,有非常廣泛而深遠的影響,有必要對其加以認真地刨析。
一、“學而優(yōu)則仕”釋義
“學”,本作“壆”,象雙手構(gòu)木為屋形。后作聲符,加“子”為義符。子,孩子。古文字或從臼持爻以教膝下之子,或從子學爻于大人膝前。
古教、學原為一字,《廣雅·釋詁四》:“學,教也!薄都崱ばы崱罚骸敖蹋墩f文》:‘上所施下所效也!蜃鲗W!薄秶Z·晉語九》:“順德以學子,擇言以教子,擇師保以相子!表f昭注:“學,教也!薄抖Y記·文王世子》:“凡學,世子及學士,必時!编嵭ⅲ骸皩W,教也。”教與學,后分化而為二!吧纤睘榻,“下所效”為學。“學”者,學其所不知、所不懂而效法者也!稄V雅·釋詁三》:“學,效也!薄队衿ぷ硬俊罚骸皩W,受教也!薄蹲謪R·子部》:“學,受教傳業(yè)也。”《書·說命》:“學于古訓,乃有獲!薄栋谆⑼āけ儆浩罚骸皩W之為言,覺也,以覺悟所未知也。”
今文“學”與“習”往往聯(lián)用,為一合成詞:學習。而在古語中,學與習雖有關(guān)聯(lián),但有很大的不同。習,本字為習,從羽,與鳥飛有關(guān),本義為小鳥反復地試飛。《說文解字》:“習,數(shù)飛也。”《六書故·動物三》:“習,鳥肄飛也。引之,凡數(shù)數(shù)扇闔者,皆謂之習!薄皩W”是由不知到知而模仿的過程,“習”是知而反復模仿練習的過程。《論語》開首之言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論語·學而》)朱熹曰:“‘學’,是未理會得時,便去學;‘習’,是已學了,又去重學。非是學得了,頓放在一處,卻又去習也。只是一件事。”又曰:“未知未能而求知求能,之謂學;已知已能而行之不已,之謂習。”(《朱子語類》卷二十)
孔子很重視“學”,亦很重視“習”,這從“學而時習之”一語即可見出。但比起“習”來,孔子更強調(diào)“學”的重要性。朱熹曰:“‘學而時習之’,雖是講學、力行平說,然看他文章,講學意思終較多!保ā吨熳诱Z類》卷二十)“習”字在《論語》只有3見。而“學”字在《論語》中則65見。這不只是用詞頻率的不同,亦是思維重點不同的表征。
“學”在《論語》中不僅出現(xiàn)頻繁,亦有著較為特定的含義,主要是指學做人、學做人的道理、學做人的規(guī)范!秾W而》篇“學”之凡6見,除“行有余力,則以學文”之“學”具有普遍之義外,其他均指學做人。他如:
吾十有五而志于學。(《論語·為政》)
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顏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保ā墩撜Z·雍也》)
孔子之“志于學”,顏回之“好學”,其學者,即是學做人!妒酚洝た鬃邮兰摇酚浽唬骸翱鬃幽晔撸敶蠓蛎侠遄硬∏宜,誡其嗣懿子曰:‘孔丘,圣人之后,…… 吾聞圣人之后,雖不當世,必有達者。今孔丘年少好禮,其達者歟?吾即沒,若必師之!笨鬃印澳晟俸枚Y”,“禮”者,做人之禮儀法度也。
孔子于“禮”雖多有論及,然卻從未對“禮”做具體之說明。對于“禮”的具體說明散見于其他一些文獻之中!蹲髠鳌る[公十一年》:“禮,經(jīng)國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者也。”《禮記·曲禮上》:“夫禮者,所以定親疏,決嫌疑,別同異,明是非也!薄稘h書·公孫弘傳》:“進退有度,尊卑有分,謂之禮!笨鬃印昂枚Y”,即孔子“志于學”之明證。故孔子自謂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保ā墩撜Z·公冶長》)“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論語·述而》)達巷黨人曰:“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保ā墩撜Z·子罕》)孔子謂顏回“好學”,顏回“好學”者何也?孔子謂其“不遷怒,不貳過”!安贿w怒,不貳過”,即顏回“好學”之證也。何晏曰:“凡人任情,喜怒違理。顏回任道,怒不過分。遷者移也,怒當其理,不移易也。不貳過者,有不善未嘗復行!笨鬃又^顏回,“其心三月不違仁,其余則日月至焉而已矣!保ā墩撜Z·雍也》)或問:“詩書六藝,七十子非不習而通也,而夫子獨稱顏子為好學。顏子之所好,果何學歟?”程頤曰:“學以至乎圣人之道也!纛佔又嵌Y勿視、聽、言、動,不遷怒貳過者,則其好之篤而學之得其道也!彼纾骸昂V信好學,守死善道!保ā墩撜Z·泰伯》)“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保ā墩撜Z·憲問》)其義均是學做人。
孔子認為,“學”,首先并最為重要者即是學做人,故孔子對其他之學表現(xiàn)出很大的輕蔑!白訌垖W干祿。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余,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余,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矣!保ā墩撜Z·為政》)“干祿”之道,其根本并不在祿,而在做人。故“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祿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論語·衛(wèi)靈公》)“樊遲請學稼, 子曰:‘吾不如老農(nóng)!垖W為圃。曰:‘吾不如老圃!t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論語·子路》)孔子對子張之教,對樊須之訓,何以教之、訓之?在于二人不解“學”之大本。
“學而優(yōu)則仕”之“學”,與“學而時習之”之“學”,為同一意義,亦是為人之學、學做人之學,而非一般意義之學習之“學”。朱熹曰:“學之為言效也。人性皆善,而覺有先后,后覺者必效先覺之所為,乃可以明善而復其初也!薄皩W,效也,是效其人,未能孔子,便效孔子;未能周公,便效周公。”(《朱子語類》卷二十)“博學,慎思,審問,明辨,篤行,皆學效之事也!保ㄍ希皩W而優(yōu)則仕”之“學”的本來含義即是學禮、學做人,即是為人之學、做人之學。
“學而優(yōu)”之“優(yōu)”,在《論語》一書中并不多見,僅出現(xiàn)3次,除《子張》篇兩見外,另一處見于《憲問》:“子曰:‘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yōu),不可以為滕薛大夫。’”“優(yōu)”本義為充裕。《說文》:“優(yōu),饒也!薄缎栄拧V詁》:“優(yōu),多也!薄秶Z·魯語上》:“小賜不咸,獨恭不優(yōu)!表f昭注:“優(yōu),裕也!薄皟(yōu)”字在先秦文獻中已屢見不鮮:
敷政優(yōu)優(yōu)。百祿是遒。(《詩經(jīng)·商頌》)
優(yōu)優(yōu)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待其人然后行。(《禮記·中庸》)
而圣王之生民也,皆使富厚優(yōu)猶知足,而不得以有余過度。(《荀子·正論》)
上述“優(yōu)”字,皆寬裕、充裕之義!皩W而優(yōu)則仕”之“優(yōu)”,亦是此義。朱熹曰:“優(yōu),有余力也!薄懊瞎b,為趙魏老則優(yōu),不可以為滕薛大夫!毙蠒m曰:“若公綽為之則優(yōu)游有余裕也!
后人將“學而優(yōu)”之“優(yōu)”,當成與劣相對的優(yōu)秀之“優(yōu)”,實在是一種誤解。先秦之主要文獻,包括儒家之十三經(jīng),道家之《老子》、《莊子》,法家之《韓非子》,兵家之《孫子兵法》,以及《國語》、《戰(zhàn)國策》,“優(yōu)”一字凡68見!渡袝、《周易》、《春秋公羊傳》、《春秋谷梁傳》、《周禮》、《儀禮》、《孝經(jīng)》、《老子》、《莊子》、《孫子兵法》,均無一“優(yōu)”字!皟(yōu)”在先秦文獻中,只有兩義:一是充裕,二是演戲之優(yōu)人!秶Z》一書“優(yōu)”字凡22見,而13見為樂人優(yōu)施其人。《韓非子》一書中“優(yōu)”字凡12見,皆指演戲之優(yōu)人。優(yōu)秀之“優(yōu)”出現(xiàn)較晚,具體而言,是秦以后之事。如《漢書·王貢兩龔鮑傳贊》曰:“王、貢之材,優(yōu)于龔、鮑!敝T葛亮《出師表》:“優(yōu)劣得所!薄稌x書·束皙傳》:“參名比譽,誰劣誰優(yōu)?”先秦文獻中無有此種用法。
“學而優(yōu)”之“而”,是一連詞,本無特殊含義,只具有連接與轉(zhuǎn)折的意思。但“而”字在《論語》中出現(xiàn)非常頻繁,凡342見。與“學而時習之”、“學而優(yōu)則仕”句式結(jié)構(gòu)相同者不勝枚舉:“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保ā墩撜Z·為政》)“樂而不淫,哀而不傷!保ā墩撜Z·八佾》)“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于我老彭。”(《論語·述而》)“而”字頻繁出現(xiàn),亦可看成時人之用法習慣。此“而”字既有連接義,亦有遞進義,有轉(zhuǎn)折義,并且使語氣變得舒展、柔緩。
“學而優(yōu)則仕”,“仕”,做官為宦。《正字通·人部》:“仕,宦也!薄抖Y記·曲禮上》:“四十曰強,而仕。”陳澔注:“仕者,為士以事人,治官府之小事也。”
子夏曰:“仕而優(yōu)則學,學而優(yōu)則仕!被寿┰唬骸皟(yōu),謂行有余力也。若仕官治官,官法而已。力有優(yōu)余,則更可研學先王典訓也。學既無當于立官,立官不得不治,故學業(yè)優(yōu)足則必進仕也!毙蠒m曰:“言人之仕官行己職而優(yōu),間有余力,則以學先王之遺文也;若學而德業(yè)優(yōu)長者,則當仕進以行君臣之義也。”朱熹曰:“仕與學理同而事異,故當其事者,必先有以盡其事,而后可及其余。然仕而學,則所以資其仕者益深;學而仕,則所以驗其學者益廣!苯鹇南樵唬骸按苏孪妊允耍緸槭硕粚W者設(shè)。當時多是世族,子弟有未學而仕者,亦有學未成為貧而仕者,如所謂抱關(guān)委吏之類。優(yōu)謂盡其事而有余暇也!保ā墩撜Z集注考證》卷十)
孔子之時,仕者多為世族,“未學而仕者”并不鮮見,故有“仕而優(yōu)則學”之語!白釉唬骸茏尤雱t孝,出則弟,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余力,則以學文!保ā墩撜Z·學而》)“行有余力,則以學文”,與“仕而優(yōu)則學”有相同之義。在孔子看來,立德、修身乃學者之先務(wù),亦其本務(wù)。所以子夏有言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保ā墩撜Z·學而》)子夏之意亦孔子之意?鬃右粤⒌滦奚頌槿酥讋(wù),故其曰:“不患無位,患所以立。”(《論語·里仁》)人之所以立者,“禮”也!白釉唬骸d于詩,立于禮,成于樂。’”(《論語·泰伯》)“不學禮,無以立。”(《論語·季氏》)“禮”者,做人之禮儀法度也。“立于禮”者,其意以為人之所以為人,即在于人有人之禮儀法度也。所以人之為學,首先即要學修身。“子曰:‘先進于禮樂,野人也;后進于禮樂,君子也。如用之,則吾從先進!保ā墩撜Z·先進》)朱熹《論語集注》謂曰:“先進后進,猶言前輩后輩。野人,謂郊外之民。君子,謂賢士大夫也。程子曰:‘先進于禮樂,文質(zhì)得宜,今反謂之質(zhì)樸,而以為野人。后進之于禮樂,文過其質(zhì),今反謂之彬彬,而以為君子。蓋周末文勝,故時人之言如此,不自知其過于文也!背、朱之解均有所隔!耙叭恕、“君子”對舉,為平民與貴族之別稱也。平民先學習禮樂而后步入仕途,故謂之先進;貴族先步入仕途而后學習禮樂,故謂之后進?鬃右孕奚砹⒌聻槿酥讋(wù),故曰:“吾從之先進”!皬闹冗M”,即推崇先學習禮樂而后步入仕途之行徑。
孔子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保ā墩撜Z·憲問》)何為“為己之學”?何為“為人之學”?孔子無有明論。《北堂書鈔》引劉向《新序》云:“齊王問墨子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何如?’對曰:‘古之學者,得一善言,以附其身;今之學者,得一善言,務(wù)以悅?cè)!避髯釉唬骸熬又畬W也,入乎耳,著乎心,布乎四體,形乎動靜。端而言,蝡而動,一可以為法則。小人之學也,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間,則四寸耳,曷足以美七尺之軀哉!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君子之學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學也,以為禽犢!保ā盾髯印駥W》)荀子所謂“君子之學”,即“為己之學”;其所謂“小人之學”,即“為人之學”。《后漢書·桓榮傳》論曰:“孔子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為人者憑譽以顯物,為己者因心以會道,桓榮之累世見宗,豈其為己乎!”朱熹《論語集注》引程頤之言曰:“為己,欲得之于己也;為人,欲見知于人也。”“為己”者,以修身立德為本;“為人”者,以邀譽功利為務(wù)。
子使漆雕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說。(《論語·公冶長》)
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子曰:“賊夫人之子!弊勇吩唬骸坝忻袢搜,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后為學?”子曰:“是故惡夫佞者!保ā墩撜Z·先進》)
“子使漆雕開仕”,漆雕開缺乏自信,認為自己在修身立德方面還沒有做好,孔子對此感到高興。而“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孔子以為子羔尚未“學”好、“學”成,故認為其會遺誤人之子,子路欲使子羔以政為學,豈不知儒道之本在于修身,而后及于治人,子路之所為有違儒道本末先后之序,故孔子深惡之。
由上所述,可以見出,“仕而優(yōu)則學”者,乃勸進之辭。勸勉未學而仕者應(yīng)當多學習先王之典訓。故朱熹曰:“此為世族弟子而設(shè)。有少年而仕者,元不曾大,故學,故職事之暇可以學!保ā吨熳诱Z類》卷四十九)
與“仕而優(yōu)則學”對舉者,為“學而優(yōu)則仕”。“仕而優(yōu)則學”為世族弟子而設(shè),為未學而仕者設(shè);“學而優(yōu)則仕”為平民而設(shè),為未仕而學者設(shè)!皩W”者,學修身、學立德;“學”者,為己而學、為己之學也。此“學”,亦即儒家之所謂“內(nèi)圣之學”!洞髮W》所謂“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即是“內(nèi)圣之學”之細目。儒家之所謂“大學”,“內(nèi)圣外王”之學也!皟(nèi)圣外王”之道,渾然為一整體。然此一整體,可析分為兩個層面:“內(nèi)圣”與“外王”。在儒家一派之諸大宗師處,無論是先秦之孔、孟、荀,還是宋明之程、朱、陸、王,皆以“內(nèi)圣”為根本。其“外王”者,本于“內(nèi)圣”,是“內(nèi)圣”之所“及”,為“內(nèi)圣”之所開顯!皟(nèi)圣之學”雖為儒家之本,然此“內(nèi)圣之學”必然、亦必須向外開出,必須見出具體之結(jié)果。本于“內(nèi)圣”、由“內(nèi)圣”所自然開出者,即是所謂“外王之道”!巴馔踔馈敝毮,即是所謂“齊家、治國、平天下”。“內(nèi)圣”而不“外王”,還不是真正的“內(nèi)圣”;“外王”而不本于“內(nèi)圣”,亦不是真正的“外王”。孟子講:“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保ā睹献印ち夯萃跎稀罚凹啊闭,即是由內(nèi)向外之延伸,即是由內(nèi)向外之開顯!袄衔崂稀、“幼吾幼”者,“內(nèi)圣”也;“以及人之老”、“以及人之幼”者,“外王”也。
儒家對現(xiàn)實社會一直抱有深情的關(guān)懷。儒家認為個人應(yīng)該積極地參與社會事務(wù),應(yīng)當干預政事!皟(nèi)圣之學”必須開顯為“外王之道”,“內(nèi)圣之學”必須于“外王之道”上見出!皩W而優(yōu)則仕”,“學”者,“內(nèi)圣之學”也;“仕”者,“外王之道”也!胺鹈Z召,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于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論語·陽貨》)“佛肸召,子欲往。”往而欲行其王道政治。“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同上)孔子弟子中,熱衷于政事、且具有政治能力者不乏其人,冉有、子路就是其代表。孔子稱贊子路:“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保ā墩撜Z·公冶長》)稱贊冉有:“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為之宰也!保ㄍ希┛鬃幼约阂嘁蕴旖荡笕斡诩憾悦,“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論語·述而》)“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同上)孔子周游列國,不辭辛勞,歷時14載,其意即在于推行王道政治!皩W而優(yōu)則仕”,皇侃曰:“學既無當于立官,立官不得不治,故學業(yè)優(yōu)足則必進仕也!毙蠒m曰:“若學而德業(yè)優(yōu)長者,則當仕進以行君臣之義也。”皇、邢之釋甚是。仕本身并不是目的,推行王道政治才是目的。
或謂孔子曰:“子奚不為政?”子曰:“書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且酁檎,奚其為為政?” (《論語·為政》)
由乎于父母之孝、于兄弟之友而及于天下萬民,是“為政”,所以曰:“為政以德”,(《論語·為政》)此政,亦即王道政治!盀檎闭,以政、以王道政治為目的;而“為為政”者,以“為政”為目的,于孝、悌、忠、信、王道政治,多有不及。如此之“為為政”者,孔子以為不可。
可見,“學而優(yōu)則仕”者,內(nèi)圣而外王也,“為政”而非“為為政”者也,由“為己”而及于“為人”者也,此亦儒家學說之大本。
二、“學而優(yōu)則仕”含義的轉(zhuǎn)變及其對中國古代政治文化的影響
“學而優(yōu)則仕”,在孔子時代,只是儒家的一個政治口號,或曰政治號召,它所代表的是儒家內(nèi)圣外王的政治理想。而漢以后,隨著儒家思想成為正統(tǒng)之官方思想,特別是隨著隋、唐之后科舉制度的實行,此一政治號召之具體內(nèi)容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轉(zhuǎn)變,并對中國古代政治文化產(chǎn)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
在春秋以至戰(zhàn)國時代,士人是有著相對獨立性的,他們可以自由地遷徙。由此士人于本國政治可以保持一定的獨立性?鬃涌梢灾苡瘟袊麄髯约旱恼螌W說;荀子為趙國人,游學于齊而三為稷下學宮祭酒;李斯為楚國人,而位居秦國丞相。在當時,當政者對士人亦尊敬有加。他國士人之投靠、來居,甚至成為衡量本國政治良好與否的標準。“葉公問政。子曰:‘近者說,遠者來。’”(《論語·子路》)“遠者來”,即他國民眾之歸附、來居。他國民眾歸附、來居,表明本國政通而人和,這是政治清明的表現(xiàn)。梁惠王自以為自己于國家社稷,“盡心焉而矣”,而“鄰國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孟子·梁惠王上》)言辭之中流露出一種遺憾與無奈,更有對他國賢良之士來居之希冀。“崔子弒齊君,陳文子有馬十乘,棄而違之。至于他邦,則曰:‘猶吾大夫崔子也!`之。之一邦,則又曰:‘猶吾大夫崔子也!`之!保ā墩撜Z·公冶長》)君仁臣忠,政治清明,是遠方民眾前來投奔的先決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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