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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古社會的經濟基礎
。∕.波斯坦是英國著名中世紀史家,新人口論的奠基人。本文是他1950年在巴黎第九屆國際學家大會上宣讀的論文,集中反映了他的新人口論。現(xiàn)據(jù)1973年波斯坦論文集譯出。 原文本附有大量注釋,引用許多文章專著。因有些材料國內不易查找,有些亦顯陳舊,實際用處不大,故從略!g者)
一
本文的題目是中古的經濟基礎。這個題目含有某種早期馬克思主義的意味。不過它通常的意思還是很清楚的,那就是指人口和土地墾殖,生產技術以及經濟活動的總趨向?傊,它包括可以離開和社會制度以及階級關系討論的所有經濟事實。
這些下面將作為一個整體來看待。本來,把它們和別的制度的以及社會的現(xiàn)象截然分開,實際上就是和整個歷史過程分開,已經是夠糟的了。如果再要把人口和土地墾殖分開,把墾殖和技術分開,把這三者和物價以及生產的總趨向分開,那就更是生硬的割裂了。因此我準備大體上把它們結合起來論述。
所以有必要和有可能把這幾個問題合并討論并且把它們和中古史的其他問題區(qū)分開,是因為它們都牽扯到近來的經濟活動總趨向的討論中,或者用時髦的術語來說,牽扯到社會收入的“長期運動”的討論中,史學家們不會忘記最近十余年來涉及中古經濟方向和速度的主要爭論:若干世紀以來經濟活動是否持續(xù)高漲?它究竟是增長了抑或是衰落了?是什么它運動的方向和規(guī)模?實際上它引起歷史發(fā)展的整個體系問題。因為即使能夠表明中世紀的發(fā)展經過了獨特的以至顯然不同的各階段,也仍然還需要考察這些階段是否長得足以稱之為“長期趨勢”。
“長期趨勢”是個新名詞。它幾乎是半生不熟就出爐的。但它的基本,至少是其某一方面,卻早巳為中古史家所熟悉。多布舍和皮朗的功績是提出了這個問題,由此和十九世紀史學家的既定原理決裂。十九世紀史學家大都主張,中世紀的事是于羅馬帝國滅亡之際從無有或者幾乎是無有開始的,之后持續(xù)發(fā)展并無中斷,直到十九世紀社會達到繁榮階段。但多布舍和皮朗卻著手證明在羅馬和中世紀之間有某種連續(xù)性,并從而推翻了(雖然似乎是十分荒謬)中世紀的發(fā)展只是簡單的持續(xù)的觀點。因為他們主張黑暗并不是新的持續(xù)進化路線的起點,而只是晚期羅馬衰落趨向的最后階段,很快就繼之以早期中世紀的上升趨勢了。皮朗本人則走得還要遠一些,他主張加洛林時代中期是一個中斷,這樣使經濟衰落和高漲的平衡更復雜化了?/p>
從那時以來,爭論的焦點有了一些轉變。已經不是把羅馬與中世紀的聯(lián)系解釋得使人人都滿意的問題了。人們的興趣已由羅馬—蠻族的聯(lián)系轉到以后時代之間的聯(lián)系上。中古經濟的上升究竟開始于五世紀抑或是八世紀?它是否不間斷地一直發(fā)展?如果它有中斷的話,這種中斷的大小與深度是否足以表現(xiàn)為一個時代?如果能劃出這個時代的話,是不是能說有一個高漲的時期繼之以衰落的時期?
這里,皮朗的理論再次預言了后來討論的某些方面。他的著名的對資本主義社會發(fā)展階段的,首次提出了中世紀早期商業(yè)擴張和貿易自由,中世紀晚期商業(yè)停滯、貿易受管制的假說。但他的理論只限于貿易,而貿易雖然十分重要,卻并非中世紀時人們的主要經濟活動。但在他之后,各國的一些史學家,有德國的阿貝爾、挪威的什里納、比利時的萬·窩威克、法國的佩華以及英國我們幾個,幾乎同時研究出,劃分整個中世紀經濟至少為兩個相關的階毆:發(fā)展階段,以十四世紀初為最高點,衰落階段,包括十四世紀大部分和十五世紀。
舉不出多少重要的新材料來支持這種劃分。各地區(qū)的史學家常常注意到十一、十二和十三世紀農業(yè)和貿易的高漲。關于墾殖和農業(yè)發(fā)展的各地方的材料是如此明顯,大多數(shù)史學家都準備接受這一事實。另一方面,中世紀晚期農業(yè)生產和墾殖事業(yè)衰落的問題都有著許多爭論。關于它的事實也早是眾所周知的了。從十六世紀開始,德國人就知道并且記下了關于他們的“荒廢的村落”,法國史學家也一向知道并且寫下了晚期中世紀的耕地荒廢和人口減少,比利時史家也同意視十四世紀晚期和十五世紀早期為弗蘭德斯城市發(fā)展的最低點。但直到最近,大多數(shù)這種研究都是由一些對地方事件感興趣的史學家對有限的地區(qū)進行的?仆吡蟹蛩够闹匾饕苍S是唯一的一種恰當?shù)刂刂赋鋈珰W洲經濟衰退問題的較老的通史。不過近年來,經濟史家越來越多地傾向于主張,許多地方性的經濟衰落事例是涉及西歐大部分地區(qū)的普遍趨勢的一種標志,這一衰落趨勢占了十四世紀后半期和十五世紀的前半期或前七十五年。
反對的論點也有。最近,一位杰出的和備受尊敬的研究英國中世紀的蘇聯(lián)史學家科斯敏斯基,在《歷史問題》的一篇文章中了中世紀晚期農業(yè)史的一些著作,并批評(確是大力批評)了把十五世紀當作經濟停滯和衰落時期的論點?扑姑羲够淌谡J為應對這一論點負責的劍橋史學家,是受了其莊園資料的蒙蔽。當時封建的經濟結構形態(tài)無疑地正處于崩潰之中,但是具有封建性質的莊園資料必然要夸大衰落的規(guī)模并忽視封建村落之外的新發(fā)展。如果劍橋史學家不這樣盲目的話,他們就會看到新的高漲——紡織業(yè)、城市擴展, 自由農民和無產者人數(shù)的增加,而這些都會使經濟趨勢衰落或停滯的理論成為空話。所以如果把這些新高漲都算上的話,那十五世紀應當是前進發(fā)展的辯證系列的最初階段。
這個問題下面還會談到。其他的反對意見則沒有如此激烈也不是從總的方面來的。大多數(shù)提出反對意見的史學家看來并不懷疑西歐大部地區(qū)農業(yè)衰落和人口減少。他們的懷疑大都限于某些地區(qū)和某些經濟部門,認為那些地區(qū)并未參加這一運動,那些經濟部門并未從農業(yè)衰落中受害,相反反而得益,例如貿易和就是如此。
但是除了這些分歧和意見不一之外,流行的討論大多未集中在這一變動的事實方面,而是集中在它可能的解釋上。在試著估價晚期的衰落和早期的高漲時,歷史學家附帶把物價、通貨、技術、人口等的作用問題中本來所包含著的中世紀發(fā)展的根本問題,提到表面上來。
。ㄓⅲ㎝.波斯坦
二
通常都認為物價在中世紀早期上升,晚期下降。確實,已公布的中世紀物價材料是很少的。有少許的德國的地方物價零碎材料,達維納爾的一些頗不完整的數(shù)字匯集,以及一些地方性的物價匯集如佩爾克關于克拉科夫的物價匯集等,這就是我們所知道的幾乎全部大陸上的物價材料了。但是托羅多·羅吉士和貝弗里治關于英國物價的巨著卻對歷史學家很有用,提供了許多寶貴情況。這些情況明顯指出農產品價格在十四世紀中期前上升,在中世紀晚期則有下降趨勢。在法國和德國的許多地方,這個趨勢被更厲害的貨幣金銀含量減少所掩蓋了。但甚至在物價用通行的貨幣表示出繼續(xù)上升或至少是穩(wěn)定的地方,它們按白銀也是下降的。當然可以說把中世紀的物價用金銀來計算是錯誤的。這一主張對某些商品和某些階級來說是正確的,對于小麥和裸麥來說卻不完全對。但是也用不著把通行的價格折合成相等白銀的谷物來確定農產品價格的下降。因為在通行價格的明顯浮動中,很容易發(fā)現(xiàn)實際價值下降(有時是急劇下降)的信號。
物價的早期上升和晚期下降實際上已被歷史學家普遍接受。討論已轉而追溯到另一階段,即物價運動的基本原因,主要是通貨和人口問題。
通貨或貨幣的狀況總的說來影響物價的變動,這是經濟史家所易于取得的至為明顯的結論,尤其是因為這一結論碰巧還被貴金屬供應情況的說法所支持。現(xiàn)在普遍認為,當十二,三世紀歐洲物價上升時期,它從匈牙利、哈爾茨山、蒂羅爾等處得到的白銀供應也迅速增加。而十四世紀和十五世紀上半期物價下降時,同時也是老銀礦產量迅速衰落時期。因此物價的下降和上升是由于新的貴金屬礦供應變動所引起的這個結論很難反對,而事實上也從未受到多大反對。它可以在討論中世紀早期和晚期經濟發(fā)展趨向的大部分著作中找到。
最近,新出現(xiàn)的通貨假說,提出了一個忠實反映我們當代經驗的問題,即歐洲的支付平衡問題。馬克·布洛赫在其論黃金的著名論文中,試圖表明從晚期羅馬帝國以來,歐洲一直用黃金作為其主要國際支付手段。主要根據(jù)他的提示,倫巴第教授又在這一題目上做了大量工作。
自然這個題目還只能說是一個提要。只是等到倫巴第對它增加了一切必要的論據(jù)和材料,才使我們有可能全面估價它甚或批評它。但即使倫巴第的論點得到證實,也只適用于意大利城市的國際貿易或者那些受意大利貿易直接影響的家庭手工業(yè)和商業(yè)部門。中世紀經濟的大宗是不涉及國際貿易的,而且有一些還不涉及任何貿易。對外貿易的漲落不能直接用來說明十三世紀的新的耕地,新的村莊,更多的谷物收成和牲畜以及更多的人口,也不能說明晚期中世紀農業(yè)產量和耕種面積的下降。也許我們幸運的是正在擺脫教科書中夸大了的自然經濟的觀念,并且準備較十九世紀史學家給予早期中世紀以更多數(shù)量的貿易和一般說來更多的經濟上的多成份性。但也有可能在相反的方向走得太遠,把中世紀的農民想象成馬來亞的橡膠種植者或阿根廷的牧場主,認為他們是根據(jù)國際價格的經濟刺激來播種和收獲,考慮的全是國際收支平衡問題。這簡直就象把黃金供應和中世紀經濟總運動的上升與下降的主要問題混為一談完全一樣。
銀幣是地方貿易的主要中介。我們大家都準備同意布洛赫和萬·窩威克的競見,即黃金主要用來作為國際支付手段,白銀則是日常交換的中介。但即使白銀也不易用來計算經濟的趨勢。如果白銀供應的變化引起物價高漲,那這種高漲應該是“普遍的”,即它大體上影響到進入中世紀地方性貿易的所有商品。但是大多數(shù)當代的研究者指出,農產品價格和工業(yè)品價格的運動是不一致的。十二、三世紀時,工業(yè)品價格不像小麥價格上升得那么高那么快,而到中世紀晚期也沒有下降或停滯。仔細考察歐洲不同地區(qū)物價起初上升然后下降的日期,就會發(fā)現(xiàn)很難使物價運動的時間和我們所知的白銀供應增加以及減少的時間相一致,同樣也很難把物價運動的地理分布和礦區(qū)的位置連系起來。
更為困難的是,白銀儲量經常是充裕的,十三世紀末時更為充裕,因此對于用于鑄幣的全部貴金屬供應來說,新開采的金屬的減少只有相對地小而又小的影響。更為重要的必定是現(xiàn)有白銀儲量的使用上發(fā)生了變化——首先是窖藏或非窖藏的比例、或在用作信貸基金的比例有所不同。用更時髦的語言來說,就是“易換現(xiàn)金的選擇性”的變化定會較每年新增加的金屬量更影響于物價變化和經濟活動。
因為我們對“易換現(xiàn)金的選擇性”的變化和貴金屬的流通知道的很少,所以很難如同把它聯(lián)系于當代經濟的討論中那么容易地把它和中世紀經濟發(fā)展的長過程聯(lián)系起來。十二、三世紀時,信貸和支付的技術有很大改進,商業(yè)周轉總的來說也迅速多了。一些金銀被從埋藏之處或其他非貨幣使用之處吸引過來。貨幣的數(shù)量一定是大大增加了,這樣也從而提高了物價水平。但是難道我們同樣能肯定十五和十四世紀流通量縮減了嗎?當時的動亂可能引起一些窖藏,可是王室的和其他的稅收增加了,從而就會使更大比例的國民收入投入流通。此外,商人和銀行家的財政技術并未衰退而且甚至更進步了。因此就絕不能肯定說中世紀晚期整個貨幣數(shù)量減少了,即使有點減少的話,這點減少是否足夠扭轉當時的整個經濟趨勢,也是大可懷疑的。
三
根據(jù)以上所述重新考慮一下的話,新的金銀量和物價以及經濟活動之間的聯(lián)系,大部分就失去作用了。于是定會引出另外一個較以上討論過的更重要的因素,即人口。從一般的理論觀點來看,人口的升降適用于說明我們的證據(jù)所提出的所有現(xiàn)象,并且不會引起像其他的解釋所引起的那些反對意見。當人口上升時,農業(yè)在經濟學家所謂的報酬急劇遞減的情況下擴展,農產品價格必定上漲。另一方面,當人口下降時,相對于用于農業(yè)生產的資源總量和食物需求來說,農產品的供應將較為豐富,糧價也相應下跌。人口的升降還會對物價產生所謂選擇性效果,即它會引起農產品價格的相應運動,但是對于不大服從報酬遞減律的商品階格,即大多數(shù)的工業(yè)品價格來說,卻很少影響。
這些還只是理論,而且和所有的理論一樣,初看起來,要它適應中世紀經驗的無窮變化,似乎是太簡單了。但碰巧這個說法還適用于我們從中世紀人口中所知的單獨例證。這種例證之一——即墾殖問題必須在此略加詳述。這對于人口學家的一般興趣來說也許相距太遠,而且由于它涉及本文所述經濟史的各個方面,其內容也太廣泛了。
中世紀早期,內部移民,新村落及新居民點等事例,是說明人口上升的主要證據(jù)。英國墾殖事業(yè)的研究還屬初創(chuàng)階段,十一至十四世紀人口增長的某些情況可由莊園記錄得知。但
在法國和德國,墾殖的研究已較為深入而莊園記錄又少,內部移民的證據(jù)自然就拿來作為人口增長的證明。同樣,晚期中世紀人口的減少可用土地拋荒,耕地縮減來證明,這樣人口增減的歷史就和農業(yè)盛衰的歷史溶合在一起了。在農業(yè)如此重要,農民如此眾多的社會中,它也應該是這樣的。
于是,物價,人口、農業(yè)生產三者遂以同一過程的不同方面而出現(xiàn),經歷著大致同樣的發(fā)展階段,聯(lián)系著并且影響及于中世紀經濟史的每一重要事件。但是它們之間如此緊密作用,使得很難指出其中那一個是經濟變化的主要推動者。有時人口的運動較其他經濟變化是更為基本的,但仍然很難把人口趨向當作唯一的或終極的原因。這里正如在歷史的其他領域一樣,找尋終極原因不可避免地要導致循環(huán)論。因為如果人口的升降引起中世紀經濟總的變動,那么又是什么引起人口的升降呢?從理論上說可能是(但從歷史根據(jù)上說不大可能)生物學的因素在起作用,即人類的生殖能力起了某種突然的變化。黑死病也許可以看成是一場生物學上的災難。但黑死病甚至再加上十四世紀的其他大瘟疫,是否能決定中世紀晚期人口的趨向仍然值得懷疑。因為人口下降趨向的信號在黑死病之前出現(xiàn),而當大瘟疫的直接后果不再被感覺到之后也沒有消失。至于其他更重要的生物學的變化,我們一無所知,而且我想也不會有什么值得知道的東西會被發(fā)現(xiàn)。
這一變化能否從地、首先是從氣候的原因上加以解釋呢?有一切理由可以認為,農業(yè)衰落是由十四世紀二十年代連續(xù)的歉收引起的。在英國,連續(xù)的陰雨和水災使全國遍布饑荒,在德國和法國,1309—1323年之間也是氣候不佳,收成減少。一些北歐學者也把西挪威和冰島農業(yè)經濟的持續(xù)變化歸之于氣候劇變。兩國在十四世紀前糧食本可自給,到中世紀晚期則要大大依靠進口,實際上停止了自己種植糧食。
這個論點值得稱贊但并不完善。拿英國來說,一、二十年的歉收不足以影響到一個半世紀的經濟趨勢。即使能證明那時英國東海岸下沉,不列顛的水利分布發(fā)生了永久性變化,但仍然難于理解為何氣候的變化是以“長久地”影響農業(yè)衰落直到十五世紀最后二十五年,而后又能使農業(yè)于十六世紀出現(xiàn)高漲。同樣難于理解的是何以所謂的雨季周期不但使那些歉收主要由于雨水過多的英國這類的多雨國家農業(yè)衰落,而且也使像南歐和西南歐這些歉收主要由于雨水不足的干旱區(qū)域的農業(yè)也衰落下去。至于說到西挪威和冰島,仍然需要證明的是,他們從前的幾世紀本來靠自己糧食生產能過活,而以后幾世紀的農業(yè)衰落并非由于純經濟原因,例如由波羅的海輸入廉價谷物所致。
中古的基礎 (三)
。ㄓⅲ㎝.波斯坦
四
這樣,我們不可避免地又回到更通行的、更純粹社會學的解釋上。通過和歐洲史上其他相似世紀的比較以及和其他文明相似情況的比較,學家和經濟學家一定會想到按照馬爾薩斯的生存標準來說明的人口本身所固有的趨勢。我們關于遠東人口過多國家人口趨勢的了解,尤其是最近對十七,八世紀瑞典人口的以及對馬鈴薯災荒前夕愛爾蘭人口的研究,使我們能知道一些人口過多國家生活資料處于邊際狀態(tài)時會發(fā)生什么情況。在愛爾蘭,馬鈴薯本來在新墾地上長得很好,但上一世紀四十年代主要由于病害突告無收。人口隨著婚嫁生育,先前曾使馬鈴薯產量增加,此時突然面臨饑荒。因此認為中世紀的情況有某種相似之處,其晚期生產的下降是對早先過度膨脹的懲罰,也不是過手幻想的了。當移民運動,新土地不斷開墾時,從處女地上得到的收獲不斷鼓勵人們建立新的家庭和居民點。但經過一段時間之后,邊際土地的邊際性質定要顯示力量,而高產的蜜月就會繼以長期的報應,那時貧瘠而不再是新的土地,給其耕作者以不斷下降的產量和牛羊的死亡。在這種情況下,再加上一些偶然的不幸事故,如十四世紀二十年代的連續(xù)災荒等,就足以扭轉整個農業(yè)生產的趨勢,并使人口指數(shù)下降了。
這種發(fā)展一旦開始,至少從上說,就會繼續(xù)到土地和人口所曾達到的穩(wěn)定平衡點之外,而由于瘟疫的結果,不適于種植的土地也不再耕作。耕種面積的縮減是如此持久,延續(xù)、愈演愈烈,以致在歐洲似乎開始了“長期的拋荒”時期。這個長期過程是否確實存在還未得到證實,但是總的說來,存在拋荒的假設是和中世紀農業(yè)以及墾殖的經濟基礎完全一致的。在一般情況下,十四,五世紀放棄邊際土地的壓力,正和前些世紀開墾新土地的需要同樣持久而強烈。
這個壓力可能是墾殖不當或土地肥力衰竭的后果。人們終于發(fā)現(xiàn)他們已達到土地生產力的極限,不僅因為他們開墾著新的貧瘠的土地,而且因為他們耕作舊土地的時間也太長了。自然,歷史學家不愿主張中世紀土地普遍貧瘠化的理論。但是重要的是不能忽視這一可能性;中世紀時并未敝出足夠努力以保持大面積耕地的肥沃程度,尤其是在依附農民的土地上。英國莊園上的小農負擔是如此沉重,飼養(yǎng)牲口又受限制,定必很難使他們銳意經營其土地。
當土地受到過度的或不顧后果的耕作時,就需要減少舊的定居面積并遷居人口到新的處女地,以維持日益增多的人口,同時也取代舊的已經衰竭的土地。由于處女地的儲備消耗凈盡而造成十四、五世紀時對新土地的墾殖中止的事實,使得舊土地的衰竭無法得到補償。
如果情況確是這樣,那么大瘟疫年代人口的減少與墾殖的衰落就不應僅只歸咎于瘟疫,而且還應歸咎于更根本的歷史性原因。人口與農業(yè)生產在瘟疫之后走向恢復所經歷的緩慢而曲折的道路,可以用瘟疫正爆發(fā)于人口和生產處于衰落之際的事實加以解釋。持久性的人口過剩也需要由這種下降趨勢來糾正,猶如由瘟疫年代的高死亡率來糾正一樣。從意大利的例子來看,一直要到第三次,也就是發(fā)生于十四世紀最后二十五年時的最后一次瘟疫大流行之后,人口與生產的平衡,甚至還可說是新的增長的可能性,似乎才又重新建立。
這一假說極而言之還只是試探性的,還只是一種猜想,可能變得不對。這里把它提出來,不是為了說明人口的趨勢,而是為了強調歷史的因果關系的復雜性。人口的增減,也許是作為生產增減基礎的所有過程中最基本的一種,但它本身又可被中世紀農業(yè)的上升和下降趨勢所。進一步研究還可發(fā)現(xiàn)影響人口運動的其他力量,首先是農業(yè)增長時家庭結構的革命性的與不可逆轉的變化。中世紀史學家應當還記得大份地與小份地的老以及“大家庭”某時分裂為當代性質的“小家庭”的可能性。最近的考古發(fā)掘,特別是在丹麥,提出了間接的證據(jù),支持早期中世紀的某一時期北德意志的家庭規(guī)模曾起了急劇變化這個假說。但是家庭為什么要分裂呢?對這個問題可能有多種回答,其中最受稱道的似乎是,移民運動使建立新家庭有了可能,并且普遍開創(chuàng)了破壞大份地的父家長制家庭的一致性的環(huán)境。于是移民,生產增長和人口基本單位的革命性變革又一次同時既作為原因又作為結果而出現(xiàn)。
五
生產的增減和技術變化,尤其是農業(yè)技術變化有關,盡管整個中世紀技術的發(fā)展是相當停滯的。農業(yè)技術的變化在早期中世紀也許比晚期還要大,但即使在那時它也并不像一度認為的那樣重要。我們曾被告知說,人們在中世紀早期駕馭畜力時把軛具放在牲口肩上,以取代羅馬時放在角上或頸項上的辦法。但是有證據(jù)表明中世紀的習俗既不一致也非一貫,老辦法在歐洲某些地區(qū)不僅繼續(xù)存在,而且易于恢復。同樣難于按照字面采納日耳曼移民帶來了八牛牽引的具有輪、犁刀和犁板的重犁的普遍使用這一說法,F(xiàn)在的證據(jù)認為,從早期的輕型犁到后來重犁的過渡是逐步而緩慢的,重犁在歐洲北部當日耳曼人來了數(shù)世紀之后仍未普遍使用。而且只要是在正常耕作的土地上,無論如何潮濕和粘結,輕型犁和較少的畜力同樣可以耕出深的犁溝和把土翻轉,其效果并不亞于重輪犁。重犁在經常耕作的土地上并不像開墾處女地那樣必不可少。當早期中世紀人們擴大占領粘土地帶時,重犁和大牛隊的使用才變得重要并流行起來。如果確是如此,則起作用的因素并非新犁所代表的技術革命,而是人被召喚去進行的向低地森林大規(guī)模開墾的巨大工程。如果不怕說成詭辯的話,值得注意的是,中世紀早期所證明的,并非一次使開墾成為可能的重大的技術革新,而是一次迫使人們使用最適合于這一目的的工具和技術的大規(guī)模開墾運動。
對平原和森林的開發(fā)是黑暗歐洲經濟的突出事件。但即使這件事,也并非如歷史學家一度相信的那樣,它既不是新的,也不是一樁大規(guī)模的。由于最近研究的結果,考古學家現(xiàn)在認為,用火焚燒森林和林區(qū)間歇耕種,早在史前時代已經開始,當日耳曼人進入西北歐時已發(fā)展很長時間了。我們也不再認為轉換耕地和間歇耕作制只是史前的情況,當中世紀之初就完全被更高級的輪作制完全代替·廠。大部分英國農業(yè)史家現(xiàn)在準備通過整個中世紀,實際上直到十八世紀,以探索在英國被稱之為“內田一外田制”的耕作制度的痕跡,這種制度有一小塊永久耕作的核心土地,周圍繞以間歇耕作的大片地區(qū),這一地區(qū)德國也稱之為“外田”。
耕作制度發(fā)展的古老歷史便是這樣地“演奏”出來,散布于大大拉長了的歷史時代中。但無論如何延長,這一歷史仍然把中世紀土地利用方面的主要進步歸之于中世紀早期。以二田制或三田制為基礎的永久性田制變得普遍了;從英國的例證看,十二世紀末到十四世紀初之間,田制進一步改善,首先是三田制代替了二田制。這一時期到處都可看到人在利用自然資源方面的巨大革新。尼德蘭人民完善了他們排干沼澤和筑堤防海的技術;不列顛的牧羊人飼育出高質量的大批羊群,是十二世紀英國農業(yè)的主要特征;全歐洲的水磨工人學會了制造和使用上擊式水車,加斯科尼的葡萄種植者于十二、三世紀創(chuàng)建了聞名于歐洲史的大面積的專業(yè)化葡萄園。
因此,即使保守地估計,也大致可以肯定技術進步在中世紀早期的農業(yè)發(fā)展中起了作用。但這種改善在晚期是否足以抵償生產的衰落卻是大可懷疑的。從十三世紀末起,技術改進越來越慢,規(guī)模也越來越小。小片的圈地,少數(shù)地區(qū)脫離二田制,散落各處的蔬菜栽培之增加,這大致上就是英國十五世紀的全部技術進步。這時葡萄種植明顯傳布于全德,大部分系取代耕地而致。經濟作物——亞麻、大青,茜草,啤酒花等,在德國過去種植小麥和裸麥的一些地區(qū)發(fā)展起來了。尤其是在荷蘭,經濟作物成為國民經濟的主要支柱之一。但是如果估計一下價值和面積的話,這些新的收獲是否足以抵償像德國這樣受到嚴重衰落傷害的國家農業(yè)衰退的損失,仍然可疑。只有在意大利,十五世紀農業(yè)投資的復興使農業(yè)產量整個上升。其他各地則投資和農業(yè)都在衰落而不是上升,技術的進步也不足以補償人口減少和不利的物質條件。
中古的基礎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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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不應過份指望這種趨勢在整個歐洲是一致的,也不能指望它在每個經濟部門都同樣強烈。我們關于早期中世紀的知識太少,很難在明顯的經濟一致高漲現(xiàn)象后面探知其地方性特點。不然的話,我們無疑地會知道某些地區(qū)在停滯或衰落,而別的地區(qū)都在繁榮。我們確有把握說來因河三角洲的貿易并未加入十一,二世紀時的大前進;十三世紀時挪威的經濟尤其是貿易下降了;而法屬弗蘭德斯和阿爾土阿由繁榮走向衰落,同時弗蘭德斯卻達到全盛。我們還知道,西西里和普羅旺斯十二世紀早期大有希望的并未進行到十三世紀,當意大利的和法國的其余地方穩(wěn)步前進時,它們的經濟卻處于停滯之中。巴伐利亞則十二世紀末時對平原的移民已經完成并宣告結束。而十二世紀的大部分時間英國的整個北部和西北部以及英格蘭中部的西面一些地方,則處于移民縮減和地價下降的時期。
由于史料相對豐富,比較容易指出十四,五世紀的衰落有例外的地方。意大利的十五世紀在許多方面都是例外。根據(jù)間接證據(jù)(有些確實是非常間接),一些意大利史學家最近指出十五世紀時北部和中部意大利仍在逐步前進,農業(yè)發(fā)展也刺激了內部貿易。其他例外也有發(fā)現(xiàn)。北荷蘭于十五世紀進入巨大的海上貿易發(fā)展時期,而這時英,法,弗蘭德斯以至漢薩同盟的商業(yè)卻處于停滯或衰落之中。很可能就在這時,勃拉邦的巨大集市和南德諸城開始由于漢薩的災難而受益。在英國,倫敦,也許還有南安普軟和布里斯特爾處于繁榮,而其他大部分城市卻經歷著衰落。在一段時間里,紡織業(yè)地區(qū)的興起在有限范圍內補償了農業(yè)的衰落。英國、北荷蘭,勃拉邦以及弗蘭德斯小城市等處的紡織業(yè)似乎得益于巨大的呢絨出口中心佛羅倫薩和弗蘭德斯四大“來登”的衰落。某些德國史家最近提出,晚期中世紀應視為德國城市繁榮的最高點,而城市的建筑活動應看作是對荒廢的村落之補償。
雖然這個觀點尚未證實,但很可能緊接著大瘟疫之后,許多歐洲城市受到資本相對過剩的刺激而經歷了一個短暫又令人心迷的繁榮時期。
這類的變態(tài)是如此之多,足以推翻一種單一發(fā)展路線的想法。它們加強了史學家固有的對概括和的懷疑。但任何對這種懷疑的舒適享受卻是與經濟史家不相容的。在論述經濟發(fā)展時,經濟史家必須假定西歐史上有一種普遍的長期的發(fā)展趨勢,否則1950年歐洲的經濟社會圖景看起來就會很像來自950年的了。中世紀晚期材料性質上的矛盾之處,正好可以證實經濟史家的某些懷疑,即十四世紀尤其是十五世紀,歐洲經濟究竟是否經歷了一個發(fā)展趨勢上的普遍倒退。
如果說我個人傾向于打消這種懷疑、接受普遍衰落的假說,這主要是(雖然不完全是)因為如果認真衡量和驗證一下,證據(jù)是指向這個目標的。
最重要的驗證就是的一致性。當然,一致性是很難驗證的,因為它需要從一開始就有辨認主要事實和情況的能力。但是,資料總是不斷地供給我們以清楚的證據(jù)。我們必須嘗試在弗蘭德斯和漢薩的背景上來說明工商業(yè)在各地方的興隆。同樣地方紡織業(yè)的繁榮發(fā)展也必須和總的衰落聯(lián)系起來,這一衰落不僅及弗蘭德斯和佛羅倫薩的老紡織業(yè)中心,而且影響及大部采礦業(yè)。
我們還可對歷史的一致性做進一步的驗證。我們可以主張,很難把工商業(yè)的高漲和經濟生活的總情況,尤其是農業(yè)的衰落協(xié)調起來。在中古晚期,仍然和早期一樣,農業(yè)是最主要的就業(yè)部門和最大宗的國民收入源泉。大致按人口,它占到西歐全部收入的百分之九十。我們如何能使繼續(xù)增長著的工商業(yè)和一世紀以上衰落的農業(yè)生產和國民收入相一致呢?
自然可以設想一個不尋常的作用相反的情況,它可以允許工商業(yè)高漲而農業(yè)和國民收入?yún)s從而陷入縮減之中。如果對城市的商品和勞務的需要主要來自城市居民本身,則情況就可能是這樣。它也可能是由于瘟疫引起土地收入的重新組合而致。事實上從未有人主張,居民貨幣收人的增加,是瘟疫導致的社會與人口變化的結果。
這樣的變化也許發(fā)生過。但即使它發(fā)生的地方,它對于城市貿易的普遍影響,也很難說如像最近某些史學家所主張的那樣有利。如果在國民收入與個人收入之間劃上一條明確界線的話,那么這方面的許多混亂就可以避免了。個體村民的平均實際收入可能上升,但這一上升并不一定需要導致對城市產品有更高的現(xiàn)金開支總額。這個支出最終要看鄉(xiāng)村生產者和地主的全部貨幣收入而定,這項收入?yún)s來自農村居民自己不消費而用來出賣的農產品的總量。這些產品的量不會上升很多,實際上可能降低。鄉(xiāng)村消費者的人數(shù)肯定減少了,同樣全部生產也下降了,而個體消費者的個人消費則可能上升。另一方面我們知道,農產品價格普遍有下降的趨勢,因此即使這里或那里在市場供應上有些微增加,它的影響也大有可能被較低的價格所抵消。這方面唯一的例外也許是那些主要飼養(yǎng)牲畜的地區(qū)以及由于畜產品的較高階格而受益的地區(qū)。但是我們知道,城市物價較谷物價格相對要高,所以相對的物價運動可能遏制住對城市產品的有效需求。
貿易繁榮和農業(yè)衰落的必要條件是很少同時出現(xiàn)的,一切農業(yè)社會中的商人和貿易中心很易于受荒年和農業(yè)收入降低的嚴重影響。單憑這個理由,我們主張中世紀晚期大多數(shù)城市處于停滯狀態(tài)也是正確的。確實,德國的城市最近被說成是這一原則的例外。在接受這個例外之前,需要對德國城市的發(fā)展給予更準確的、純粹經濟上的。城市繁榮的直接證據(jù)十分缺乏。這種證據(jù)一些是由興起的南德城市的日趨繁榮所提供的。但對大多數(shù)德國城市來說,只有間接證據(jù)可用,主要就是十五世紀修建的漂亮建筑。這一證據(jù)不幸與市民的消費無關。宏偉的建筑并不表明城市財富日益增加和經濟活動擴大。城市進行最輝煌建筑之際,常常并非其工商業(yè)最為發(fā)展之時。城市建筑的興建可由一系列社會原因引起,其中居民平均收入水平高并非必要條件之一。
和上述這些社會學的理解相比較后,城市建筑這一單純事實就很簡單了。但它們只是由于不曾附有必要的建筑時間和價值估計而顯得如此簡單。如果把它從年代上和數(shù)學上精確地計算一下,建筑的證據(jù)有時同樣可以用來證明城市的停滯。例如在英國,廣泛流行的教堂興建被用為十五世紀繁榮的證據(jù)。但是很明顯,許多據(jù)說是十五世紀修的教堂,實際上是十四世紀或者十五世紀之末興建的。更不能肯定,以十五世紀教堂為標志的建筑活動較之十二、三世紀時的建筑活動為更大,乃至只是一般大,那時大量的修道院,教堂,教區(qū)教堂,王室和貴族的堡壘都在英國興建起來。
這里和別的地方一樣,發(fā)展總趨向的問題和例外的意義問題都會是一個量的問題。把這些繁榮的地區(qū)和繁榮的經濟部門都算在一起,它是否和歐洲經濟的其余部分一樣大或差不多一樣大?很可能還沒有那么大。如果我們先把意大利放在一邊(即使是意大利,它十四世紀經濟的衰落也是沒有疑問的),繁榮的區(qū)域并不足以使天平傾向于這一面。如果某些史學家不這么想,那大多是因為他們的是十七,八世紀時起了重要作用的地區(qū),因此通過后面繁榮的放大鏡來看十五世紀。
由于這種歪曲的認識,十六世紀的殖民地貿易就似乎比最近研究所證明的還更為重要。同樣的,見識短淺也導致了對北荷蘭和南德城市經濟繁榮頂點時日的提前。更仔細觀察一下,則會發(fā)現(xiàn)奧格斯堡和紐倫堡之于十六世紀占有主導地位,其起源相對較晚。這兩個城市作為重要商業(yè)中心已有相當時日,但只是當采礦業(yè)于十五世紀最后三分之一時期重又復興,同時漢薩與弗蘭德斯沖突使橫越歐洲大陸的貿易有了新的渠道,穿越阿爾卑斯山口的貿易轉移到布倫納之后,它們才迅速發(fā)展,在歐洲貿易上取得前列地位。
在北荷蘭我們從十三世紀起就能看到緩慢而一貫的高漲。但這并不能證明,十四世紀后半期或者甚至十五世紀前半期,北荷蘭已經大致達到它在十六、七世紀時的經濟重要性。直到十五世紀之末,北歐貿易仍在漢薩、在國外部分的商站、弗蘭德斯和勃拉邦的港口和集市以及英國的東海岸和南海岸之間進行。在這個強大而又日趨衰微的漢薩貿易區(qū)域內,北荷蘭還只起著從屬的、地方性的作用。當然,荷蘭人在航運方面已達到顯著地位,但即使這方面他們在本世紀最后二十五年之前,也迄未在波羅的海和北海的航運上建立統(tǒng)治地位。
當把量的分析于研究新工業(yè)的發(fā)展時,也得到同樣的結論。很成問題的是荷蘭、勃拉邦和弗蘭德斯小城市紡織業(yè)的發(fā)展是否能夠平衡佛羅倫薩和弗蘭德斯紡織業(yè)的衰落。原料的供應反映了呢絨生產的下降。英國羊毛的輸出量(直到十五世紀最后二十五年高質量呢絨生產到處仍仰賴英國羊毛)在十四世紀末和十五世紀降低到1350年前的三分之一,而英國的全部羊毛生產無疑也下降了三分之一。
對一致性的驗證當然不能只是量的方面。當除了地方性情況以外無法證明非典型時,我們之能夠從地方性的或例外的情況中區(qū)分出主流來,終究要以替典型尋找出普遍的原因為依據(jù)。人們可以邏輯地、歷史地把歐洲中世紀晚期的農業(yè)和貿易衰落和人口問題聯(lián)系起來,也許還可和通貨和物價狀況聯(lián)系起來。但另一方面,人們卻不能為南德和勃拉邦城市的突然繁榮提出任何相似的普遍理由,因此我們必須把貿易的衰落看作“典型的”發(fā)展,是一個的獨特特征和其發(fā)展的主流之表現(xiàn)。
我們的論證就這樣以循環(huán)而告終。如果這里所提供的從前業(yè)已提出的解釋——不論它們是人口運動或是貨幣變化——被推翻了,那么衰落本身的事實就要較它今天所呈現(xiàn)出來的那樣更成問題。除非它們被推翻并且來自資料所得到的根據(jù)的平衡急劇地改變,我們就必須接受這一下降趨勢作為工作假說。
自然,這個假說的意義、范圍和效力都不應估計過高,不應用于表明衰落到處都同樣嚴重而持久。雖然衰落的信號在例如說1325到1475年這段期間內的所有時間和大部分地區(qū)都能找到,但有些地方比起其他地方,衰落開始得要晚些,結束得要早些。這個假說所指的主要是總的經濟活動,而非個人財富,更少涉及全體幸;蛘咧辽偈谴蠖鄶(shù)個人的幸福。在歐洲的許多地方,農業(yè)生產和貿易及工業(yè)的衰落同時伴之以個人財富的新分配及平均化。因此經濟縮減或停滯的假說并不能得出每個人都較前更為貧困的結論。它同樣也并不是說沒有一些團體或制度興起。上面引述的經濟高漲的例子就是新發(fā)展和新開始的證明,在后來的世紀中就要有巨大的進步繼之而來。因為經濟發(fā)展的倒退并不意味著歷史過程的中斷。它的全部意義只是說,一段時間內新的增長不足以抵消經濟衰落和社會收縮的下降效果。
總之,我們在這里只是涉及到一項工作假說,決不能看作是結論。它的主要的目的只是向下面的人提出一些需要證明的問題,這些人堅持說所有的經濟變化都應看作是地方性的事件,除掉偶然的情況外都應看作是既非彼此聯(lián)系也非相互作用的事件,而且它們也并未長久持續(xù)到足以在歐洲留下其永久不可改變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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