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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談《紅樓夢》塑造人物形象的一種藝術(shù)手法

時間:2023-03-12 00:09:15 古代文學(xué)畢業(yè)論文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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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談《紅樓夢》塑造人物形象的一種藝術(shù)手法

  在藝術(shù)中,沒有“對立”就沒有人物,就沒有性格。對于人物性格“對立”的描寫,敵對的和階級的“對立”,容易區(qū)別得鮮明;階級內(nèi)部和階層內(nèi)部的“對立”,卻容易雷同?梢,塑造眾多鮮明、生動的藝術(shù)形象,是長篇小說首先需要解決的任務(wù)。而其中最大的難題莫過于在同一階級、同一階層、同一集團內(nèi)寫出許多千差萬別的典型形象來。偉大的現(xiàn)實主義作家曹雪芹,正是在這個方面獲得了卓異的成就。

試談《紅樓夢》塑造人物形象的一種藝術(shù)手法

  《紅樓夢》中的人物共有四百之多,光是生動而著名的就不下百余。其中一些思想性格身份地位類似的人,在曹雪芹的筆下,卻能各人各面,千姿百態(tài)。作者異常分明地描繪出他們之間的差異。甚至在場合想仿,談吐相近,神情相同的情況下,也能把各自的個性區(qū)分出來,使神態(tài)相似而不雷同,言語相近而不重復(fù)。這種強烈的藝術(shù)效果的形式,不能不說是因為作者在塑造這些形象時,常常采取一種特殊的復(fù)雜的對比手法的結(jié)果。這個對比手法,正是恩格斯所準(zhǔn)確提示的那種“把各個人物用更加對立的方式彼此區(qū)別得更加鮮明些”的方法。這是一條異常寶貴的創(chuàng)作經(jīng)驗,是成功地塑造人物形象的一個“決竅”。脂硯齋在評《紅樓夢》時,稱這種手法為“特犯不犯”。金圣嘆叫作“犯中求避”。犯,是有意把兩個人物的某一點寫成相同、重復(fù);同時,又避,即在同中求異,在重復(fù)中求不重復(fù)。古今中外,天地萬物,無不處于矛盾之中,無不相比較而存在。在藝術(shù)中采取同中求異的藝術(shù)手法,正是刻劃人物性格的一個最根本的方法!都t樓夢》在刻劃人物性格上成功地運用了這種同中求異的藝術(shù)手法,值得我們好好揣摩,努力借鑒。

  一

  在《紅樓夢》所創(chuàng)造的眾多人物中,有些是同屬于官僚貴族之家的當(dāng)權(quán)人物;有些是生活在珠圍翠繞、錦衣玉食之中的公子小姐;有的是一母所生所謂小家碧玉的年輕貌美的胞姊胞妹;有些是常年受人奴役欺凌的丫頭奴仆。為使這些出身、經(jīng)歷、地位、教養(yǎng)大體相同的人物各有生動鮮明的性格,曹雪芹地塑造他們時,采用了同中求異的藝術(shù)手法,而使那些身份相同或地位相近容易混淆的人物表現(xiàn)出極大的個性差異,毫無雷同之感。

  《紅樓夢》中的林黛玉和薛寶釵,都是出身名門的千 金小姐,同是以親戚關(guān)系寄居賈府的。她們的生活起居、學(xué)識教養(yǎng)是基本類似的。論“詩才”,不相上下;論容姿,都是“艷冠群芳”。并且在某些問題上也有一定的共同語言。照常理講,這兩個人物的性格應(yīng)該是大體一致的。然而恰恰相反,在曹雪芹的筆下,卻把這兩個人物寫成了異常分明的對立形象。作者通過她二人言談舉止、行為動作、思想作風(fēng)的刻劃,揭示了二人性格上的不同,內(nèi)在本質(zhì)的迥異。這種“不同”和“迥異”表現(xiàn)在愛情上,即黛玉和寶玉的愛情,是建立在反封建禮教的思想基礎(chǔ)之上的。他們的愛是純真的愛,而寶釵對于寶玉的愛慕則是因為賈寶玉是賈府的寵兒,是這個家族的當(dāng)然繼承人。這種愛是出于功利動機的。另外,黛玉的愛是通過“題帕詩”向?qū)氂駜A吐的,真率而不明言,含蓄又心心相;而寶釵的愛戀卻是抑制了感情的一面,為了未來的地位,她采取得是審慎的富有謀慮的處世方法。這種“不同”和“迥異”表現(xiàn)在處世為人上,即黛玉高潔,自尊,不愿違心地去迎合世俗。無論是對至高無上的權(quán)威賈母,還是對有權(quán)勢的管家少婦王熙鳳,她從不考慮如何去討她們的歡心。她“孤高自許”,天真敏銳,語言尖刻,結(jié)果遭來了流言蜚語,最后在寶釵嫁給寶玉的一片歡鬧聲中,悲悲慘慘地離開了人間。薛寶釵正好相反,她靠封建淑女所具備的德性和那背后的財富家世,爭取了賈母王夫人的歡心。她“罕言寡語”,裝愚守拙,對丫環(huán)奴婢也表示出賢惠寬容的態(tài)度,終于登上了寶二奶奶的寶座。這種“不同”和“迥異”最突出地表現(xiàn)在對仕途經(jīng)濟的看法上,寶釵熱衷于對寶玉進行“仕途經(jīng)濟”的說教,致使寶玉譏諷她,一個女兒“也學(xué)沽名釣譽,入了國賊祿鬼之流”,真是一針見血地道破了薛寶釵的思想實質(zhì)。而林黛玉正好相反,用寶玉的話說就是:“林姑娘”從來不說這些“混賬話”。這便是釵黛的本質(zhì)區(qū)別。由于作者在一系列相同事件上讓釵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因而使得她們各自的性格特征是那樣鮮明突出。不難想像,如果作者孤立地去塑造其中的一個,是決不會收到如此強烈的藝術(shù)效果的。

  《紅樓夢》的人物描寫,的確是富有獨創(chuàng)性的。它不同于只有共性,沒有個性,地位身份相同或相近的人物,千人一面,萬人一腔的才子佳人作品。曹雪芹筆下的人物都有自己的生命,自己的血肉,自己的面貌,自己的靈魂。比如迎春和探春,她們的出身門第,生活教養(yǎng),比起寶釵和黛玉來,就更為相近,甚至可以說是基本相同的。然而她倆性格上的差異之大并不亞于寶黛。邢夫人曾當(dāng)面說迎春:“你是大爺跟前的人養(yǎng)的,這里探丫頭是二老爺跟前的人養(yǎng)的,出身一樣,你娘比趙姨娘強十分,你也該比探丫頭強才是,怎么反不及他一點”。邢夫人對迎春的評語,正道出了存在于現(xiàn)實生活中的這樣一個事實,即人物性格的形成也并不完全取決于他的出身經(jīng)歷、生活教養(yǎng)等客觀方面的諸因素。曹雪芹就是從生活出發(fā),用對照之法,寫出了環(huán)境相同的人物之間不同的性格。在作者筆下,賈府二小姐迎春,是一個平庸懦弱、優(yōu)柔寡斷混名兒叫“二木頭”的人物,主子擺布嘲弄她,丫頭奴仆也不怎么看重她。探春卻截然相反,她精明強干,遇事果斷,用興兒的話說,這是一朵“又紅又香,無人不愛,只是有刺扎手”的“玫瑰花”。在抄檢大觀園這一回書中,作者有意識地將迎春和探春置于同一事件之中進行對照。當(dāng)鳳姐和王善保家的來到探春時,探春早已“命眾丫頭秉燭開門而待”。當(dāng)鳳姐要搜其丫頭時,探春正色地說:“我的東西,倒許你們搜;要想搜我的丫頭,這可不能!我原比眾人歹毒,凡丫頭所有的東西,都在我里間收著!一針一線,他們也沒有收藏。要搜,所以只來搜我。你們不依,只管去回太太,只說我違背了太太,該怎么處治,我去自領(lǐng)”。探春對抄家表示出極大憤恨,為她所出身的家族“自殺自滅”而痛心。因此,對鳳姐一行人冷嘲熱諷,辛辣挖苦,使得處處占上風(fēng)的鳳姐,不得不退避三舍。對不以貴族小姐看待她的王善保家的更是報之以響亮的耳光。我們再看看對迎春的描寫:當(dāng)鳳姐等人來到迎春房內(nèi)時,“迎春已經(jīng)睡著了,丫頭們也才要睡,眾人扣門,半日才開”。這寥寥數(shù)語,正好與探春的“秉燭開門而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迎春對抄檢不聞不問,任其搜查自己的丫頭。當(dāng)司棋因“贓物”被查出,周瑞家的奉命來帶人時,迎春雖“含淚似有不舍之意”,卻怯弱地連一句求情的話也不說。書中寫道:“那司棋也求了迎春,實指望能救,只是迎春語言遲慢,耳軟心活,是不能做主的,司棋見了這般,知不能免,因跪著哭道:“姑娘……怎么連一句也沒有”?司棋含淚給迎春磕頭,迎春只是含淚“呆呆的坐著”。這又同探春唯獨不讓搜其丫頭形成鮮明對比。她對抄檢大觀園的兇犯打手們的那種無動于衷,木然處之的態(tài)度,也與探春當(dāng)時那種冷嘲熱諷,辛辣挖苦,甚至用響亮的耳光來懲罰的態(tài)度,形成鮮明對比。作者正是在這一系列的鮮明對比中,顯示了迎探完全相反的性格特征。

  通過對迎探的性格分析,再次使我們體會到作者在塑造人物形象上,運用“犯中求避”藝術(shù)手法所獨具的匠心。

  作者在描寫“小家碧玉”尤氏姊妹時,更為成功地運用了這種對比手法。這一對同胞姊妹,在書中所占篇幅甚少。然而,曹雪芹卻在這有限的篇幅中,塑造了兩個性格完全不同的形象。尤二姐心地善良,但性格軟弱,輕信,追慕虛榮。因此,她聽?wèi){賈珍之流的任意欺騙與擺布。她對現(xiàn)實缺乏清醒的認(rèn)識,不但被賈蓉的甜言蜜語所蒙住,而且心甘情愿受自己所幻想的富貴榮華生活的欺騙。天真地以為,只要嫁給賈璉,終身就有了依靠。善良怯弱的尤二姐被騙進大觀園后,貪辱忍垢,受盡欺凌,逆來順受,毫無反抗。尤三姐卻不同于尤二姐,她對現(xiàn)實始終保持著清醒的認(rèn)識。她從自身的處境中看清了賈府的腐化和墮落,看清了賈珍之流的禽獸本質(zhì)。對貴族公子,紈绔子弟沒有抱任何幻想,而是追求自己的幸福,企圖掌握自己的命運。在對待婚姻愛情上,不象尤二姐那樣隨便將身許人,她向往著真正的愛情與幸福。在思想性格上剛烈、豪爽,堅毅果敢。她能機智地躲開賈珍之流的騙誘和蹂躪,敢干抗拒賈珍之流的淫惡和威壓。對尤三姐這一性格,第六十五回有一段精彩的描繪。作者描寫她看穿了賈珍、賈璉的詭計,斥責(zé)他們“別糊涂油蒙了心”,警告他們不要“打錯了算盤”。酒席上,嘻笑怒罵,珍、璉二人竟被嚇得目瞪口呆,不敢觸犯。通過以上情節(jié)的介紹,不難看出一母同胞的二姐和三姐性格是怎樣驚人的不同,一個是為了追慕虛榮而任人擺布;一個卻是為了自己靈魂和身體的純潔,為了掌握自己的命運,進行著艱苦而又堅決的掙扎和斗爭。

  誠然,尤三姐命運的最終結(jié)局和尤二姐一樣都是悲劇,但這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悲劇。請看書中是怎樣描寫這兩人的悲劇結(jié)局的吧。第六十九回“覺大限吞生金自逝”寫出道:“尤二姐心中自思:病已成勢,目無所養(yǎng),反有所傷,料定必不能好。沉胎已經(jīng)打下,無甚懸心,何必受這些零氣?不如一死,倒還干凈。常聽見人說金子可以墜死人,豈不比上吊自刎又干凈。想畢,扎掙起來,打開箱子,便找出一塊金子,也不知多重。哭了一回,外邊將近五更天氣,那二姐咬牙狠命,便吞入口中,幾次直脖,方咽了下去。于是趕快將衣服首飾穿戴齊整!上坑躺……”.結(jié)束了短短的一生。第六十六回“情小妹恥情歸地府”中寫道:好不容易等柳湘蓮到來,尤三姐“今忽見反悔,便知他在賈府中聽了什么話,把自己也當(dāng)做淫奔無恥之流,不屑為妻。今若容他出去和賈璉說退親,料那賈璉不但無法可處,就是爭辯起來,自己也無趣味。一聽賈璉同他出去,連忙摘下劍來,將一股雌鋒隱在肘后,出來便說:“你們也不必出去再議,還你的定禮!一面淚如雨下,左手將劍登并鞘送給湘蓮,右手回肘,只往項上一橫,可憐:揉碎桃花紅滿地,玉山傾倒再難扶”!這是怎樣的兩種不同的自殺。∮榷闶潜槐撇坏闷埢钪畷r無可奈何的自殺。尤三姐的自殺卻是因愛情破滅而自覺地選擇的一種反抗的方式。前者是在夜深無人之時,吞金自逝;后者當(dāng)著意中人的面拔劍自刎。一個死得屈辱,一個死得壯烈。尤二姐之死,獲得了人們的同情,以致賈璉這樣的花花公子也為之“大哭”。尤三姐之死,卻迸射出壯麗的生命之花,它不僅震撼了柳湘蓮的心靈,而且也為廣大讀者所感動,所崇敬。作者在塑造尤氏姊妹的形象時,運用同中求異的藝術(shù)手法取得了很大成功。把這兩個人物放在一起對比寫來,她們各自的性格特征就在對比中清楚地顯示出來。尤二姐的柔弱輕弱對照出了尤三姐的豪爽剛強。而尤三姐認(rèn)識現(xiàn)實之理智的清醒,則襯托出尤二姐對現(xiàn)實估計的錯誤。這兩個形象是相互對比,相互照應(yīng),相互補充,相輔相成的。如果失去一方,那么另一方必然會隨之黯然失色。

  作者就是這樣運用同中求異的創(chuàng)作方法塑造對立性格的人物,以性格化對立的整體藝術(shù)形象所體現(xiàn)同中求異的。# 現(xiàn)實生活中往往有一些人,他們性格相近或某些地方相似是屬于同一類型的。因此,長篇小說創(chuàng)造人物時就必須考慮到不僅使各種不同類型的人物有著鮮明的區(qū)別,而且更要注意使同類型的人物各具特色。正如福樓拜在談到描寫同類型人物的個性時指出的:“世界上沒有兩粒相同的砂,兩只相同的手”(轉(zhuǎn)引自《紅樓夢集刊》)。

  在曹雪芹的筆下,那些性格相似的形象,不管他們之間有著怎樣驚人的相似之處,而在讀者的心目中,卻各具個性,毫不含混。

  《紅樓夢》中有一對有名的潑婦:一個是王熙鳳,另一個就是“頗步鳳姐后塵”的夏金桂。鳳姐借秋桐折磨尤二姐;夏金桂利用寶蟾蹂躪香菱。這兩件事表面上似乎相同,實際上卻大有差別。王熙鳳從生活到思想上都繼承了封建統(tǒng)治階級的衣缽,為了掠奪金錢,攫取權(quán)勢,她“機關(guān)算盡”,不但蹂躪奴仆,而且同本階級本階層一切權(quán)勢爭奪高低。當(dāng)尤二姐被卷進了賈府內(nèi)部權(quán)力地位之爭的漩渦時,王熙鳳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為了陷害尤二姐,她乘賈璉不在之機,設(shè)計把尤二姐賺進大觀園。為了遮人耳目,她于丈夫面前,一反常態(tài),逆來順受,在公婆面前,故意裝得豁然大度,寬厚待人;對二姐表現(xiàn)出“賢惠”體貼,視如姐妹一般;對于秋桐,欲擒故縱,挑撥激逼。她對尤二姐進行了卑鄙無恥的精神戲弄和物質(zhì)迫害。借用秋桐這把刀,既殺了尤二姐,又保全了自己聲名,真是嘴甜心辣,外善內(nèi)惡,“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

  比起王熙鳳的心地奸詐,陰險毒辣來,夏金桂在剪除香菱的過程中,則是肆無忌憚,明火執(zhí)仗。“薛文起悔娶河?xùn)|吼”一回這樣介紹“夏家小姐”,“生得亦頗有姿色,亦頗識得幾個字。若論心里的丘壑涇渭,頗步熙鳳的后塵。只吃虧了一件:從小時,父親去世的早,又無同胞兄弟,寡母獨守此女,嬌養(yǎng)溺愛,不帝珍寶,凡女兒一舉一動,他母親皆百依百順”。這說明她受封建正統(tǒng)教育比較少,對封建觀念也淡薄。因此,她嫁給薛家之后,不象王熙鳳那樣表面上還能恪守封建倫理,而是根本不考慮什么聲名,一心要凌駕于薛蟠之上,更不把薛姨媽母女放在眼里。她抓住薛蟠喜新拋舊的好色特點,故意將陪嫁丫頭寶蟾送給薛蟠,以便坑害香菱。害香菱的目的也不象王熙鳳那樣一切從權(quán)勢出發(fā),而是出于“見有香菱這等一個才貌俱全的愛妾在室,越發(fā)添了“宋太祖滅唐之意”。但她的手段與鳳姐相比,顯然不及鳳姐高明,致使殺人不成,自己反名聲狼籍,枉送了性命。由于曹雪芹在塑造夏金桂這個形象時,有意識地把她和鳳姐對照起來寫,因而出現(xiàn)了“特犯不犯”的藝術(shù)效果。鳳姐和金桂這兩個少婦身上都具有潑辣和狠毒的一面,她們出現(xiàn)在同一部小說中便形成了“特犯”。但是作為特犯而出現(xiàn)的鳳姐和金桂的潑辣與毒辣,又被作者寫得各有千秋。王熙鳳是“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八面玲瓏,笑里藏刀;夏金桂是“自己尊若菩薩,他人穢如糞土。外具花柳之姿,內(nèi)秉風(fēng)雷之性”。這是她們各自性格不同的另一面,這種性格差異的出現(xiàn)便又破特犯而為不犯了。由于作者在塑造這兩個形象時,注意運用同中求異的對比手法,不但使王熙鳳、夏金桂二人的性格差異顯示出來。而且使這兩個人物形象也更加豐滿了。這就是脂評所說的“一擊兩鳴法”。

  《紅樓夢》中的丫頭,千姿百態(tài),畫貌各殊,但大體上還是能根據(jù)她們的身世地位、精神氣質(zhì)以及具體表現(xiàn)等所構(gòu)成的性格因素劃分成若干類型的。曹雪芹的杰出才能,是善于從共性中突出個性,不僅使各種不同類型的人物有著鮮明的區(qū)別,而且更注意使同類型的人物各具特色。

  平兒和襲人,在榮國府的丫頭群中,這是兩個頗有地位,頗受主子賞識,而又能自覺恪守奴才本分的大丫環(huán)。她們共同的性格特點是溫柔體貼,逆來順受。第三十回寫寶玉冒雨跑回怡紅院,“拍得門山響”,襲人來開門時被寶玉一腳踢在肋上,襲人雖然“又是羞,又是氣,又是痛”,但卻能當(dāng)著許多人的面,忍著痛苦替寶玉換衣服,并和顏悅色告訴寶玉“沒有踢著”。由于傷勢較量,致使晚飯也不能吃。但她仍舊不敢聲張,偷偷地躺在床上,只在睡夢中才傳出“噯喲”呼痛的聲音。無獨有偶,第四十回,“變生不測鳳姐潑醋”正和第三十回相映成趣。王熙鳳生日那天,賈璉卻在家同仆婦胡搞,被鳳姐當(dāng)場逮住,夫妻倆大吵大鬧起來。平兒卻無故受了鳳姐和賈璉的蹂躪,“打的平兒有冤無處訴,只氣得干哭”。事過之后,鳳姐半假半真地給平兒道歉時,平兒只是“眼圈兒一紅,連忙忍住了,說道:也沒有打著”。從襲人和平兒被辱之后所持的態(tài)度看,不難找出她們靈魂深處所共有的東西,這就是奴性十足。但在她們的共性之中,仍然顯示出各自不同的特色。平兒精明,善良,富有同情心。在不傷害主子利益的前提下,她能為下人著想。當(dāng)鳳姐暗中擺布尤二姐時,平兒常背地里照看尤二姐。正如興兒說得:“平姑娘為人很好,雖然和奶奶一氣,她倒背著奶奶常作些好事”。襲人和平兒相比,似乎不及平兒精明,但她為了將來“爭榮夸耀”,在為人卻走向了平兒的反面。她在王夫人面前,含沙射影地進讒言加害晴雯。當(dāng)晴雯被趕出大觀園,寶玉為之不平,把她比作海棠時,襲人卻無恥地說:“那晴雯是個什么東西”?“他總好,也越不過我的次序去”。在她老實的背后,隱藏著陰險。平兒和丫頭、奶奶們都打得火熱,沒有人背地里說過她狗仗人勢,陷害他人之類的壞話。襲人雖也博得了個賢惠的美名,但她常常遭到晴雯等人的嘲諷。李嬤嬤更是當(dāng)面把襲人罵做“忘了本的小娼婦兒”!并且不滿地說:“誰不是襲人拿下馬來的”!從以上分析中也可以看出平兒和襲人在某些性格特征上雖說有許多相似之處,但在曹雪芹的筆下,兩個人性格上的差異寫得又是多么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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